我并不喜欢把记忆喻为长河,长河给人的感觉往往恢弘壮阔,并且轰轰烈烈。而记忆大多数时候是温柔的、不易察觉的,只有当需要或是念旧时,才会悄悄地把生活蒙上厚厚一层凝碧的涟漪。
我总是固执地以为,遗忘才是记忆的载体,当然也是隐形的。有时,它冷不防地出现,然后让时光翻江倒海。
我偷懒似的为忘记找了一个借口,让所有的遗忘都有了存在的理由。
记忆1/4
我忘记你,在记忆的1/4处。
有些人没有留给我多少记忆,就如同路边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在夜里开放,第二天就被人不知情地踩碎了。感觉只在一个灼热的温度中戛然而止,然后留给自己收尾。
常常在1/4的地方,偶尔驻足回首那些过于短暂的美好。如同无法丈量的年华,都随着日子的消磨,推动一切继续的意义。
记忆1/2
我忘记你,在记忆的1/2处。
1/2这样的数字,一半和另一半,代表着一种中立,理性和冷酷的姿态往往令人感到安全和坚强。那么,给予我这种回忆的人,在记忆里的温度是中度的,不会烫伤,亦永不会冻结——是安全感吧。
我发觉,随着年纪的增长,在1/2停留的人越来越多。习惯了自我保护,也就习惯了把美好和丑陋都调整到一个适中的温度。这样的生活,兴许缺少了原始的强烈的悲喜,但平淡才是生命最终的归属吧。
1/2处的人,在视线里渐行渐远。寂寞的夜里,保有些怅然若失。而当记忆被更加刻骨铭心的事情占据时,他们也就无须被留住了。
我想那些曾经在一起又可笑着分开的人,大多都属于这样吧。
记忆3/4
我忘记你,但还是会记得你,在记忆的3/4处。
对于我来说,在这个位置上徘徊的人最多。我是一个容易恋旧的人,无论是谁,给予我特殊的记忆,我便会用尽全力将其铭记。因为记忆是人一生最宝贵的财富。我不怕背负得太重,我只怕人一生就那么空空的,仿佛轻轻一戳,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再也飞不高了。
不过,世界的规律就是这样的:背负太多的人,就容易受累,不够美好的回忆多了,就会对未来的不幸产生免疫;伤害自己的人多了,就会对谁都保持距离;孜孜不倦探寻真理太久了,就会发觉这世上本无所谓真相。我想,这是一种莫大的不幸与悲哀吧。
那些曾经让生活变得美好,却最后被证实是一切劫难的始作俑者的人;那些一开始让人并不满意,却最终如同沙漠绿洲的人;那些天堂里匍匐的死神,那些地狱里飞不起来的天使……
相反,把这些人填充到这里,是为了挂念和更好地思考,彻底抹杀会让人心底不安呢。毕竟一些人是怎样让生活变得丰富或苍凉起来,这一路上的旅程,都让我难以释怀。
记忆4/4
4/4=1?
是一个轮回的终点吗?还是起点呢?
我找不到答案。我只知道在这里停留的人,将会一直停留下去。因为已经是临界了,入口与出口重合,世界化整为零,黑白糅合变灰,陷没不见。我忘记你,就是为了更好地记得你而已。
这样的人真的很少,应该是屈指可数了。
比如说,那些带着生命离开的人,我的思念被引到生与死的闸门,然后被恶狠狠地逼退。我只能靠记忆里依稀的温度,心甘情愿把记忆燃烧来取暖。
比如说,那些我注定忘不掉的人,他们在我生命里涉足只一瞬间,然后就突然拔腿离去,如同幻觉一般,销声匿迹,无处追寻,最美的往往也最残酷,如同烟花一样的宿命。
满满的惆怅铺天盖地撒在守望的田野上。
我是那个孤独的守望者,看着世界日复一日地荒凉下去,夕阳耀出最后一缕金光,最后消失在地平线了。
4/4=1的时候,思念就变成了与生命同行的习惯。直到有一天,因为思念的时间太长,我忘记了要思念谁的时候。忘,才等于记忆。那大概就是永恒了。
借口毕竟是借口,我不想成为不负责任的人,所以,不论是1/4、1/2、3/4抑或是4/4,我都会铭记那些绚丽的片段,然后拼接成美丽的剪影,埋藏在心底那个最温暖的地方,如同记忆里不褪色的段落在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