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四年的十月份,我还是个孩子,张扬的短发,脸上有幼稚的表情,穿着带小帽子的黑白T恤,破旧的仔裤,颜色鲜明的娃娃鞋。就在那个十月,我认识了岚松哥哥,我一生都不能忘记的人。
那天爸爸去朋友家做客,我乐颠颠地跟去有如小尾巴,正当我百无聊赖地陷在软软的沙发里听大人们谈石油导弹伊拉克,鲤鱼青菜胡萝卜。房门响了,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岚松哥哥站在门口,向每个人打了招呼,然后径直向我走来,伸过手对我说,走,去我房间。他的步履如风,笑容似金,一切都平静安详。我一跃而起说好啊好啊,便随着他走去。那年我只有十四岁,而岚松哥哥已经二十一岁了。
在他房间我们谈了许久,从古典到国外,从巴金到古龙。晚上的月亮很明亮,我看到月亮,不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我说哥哥你有女朋友吗?他说还没有。我说不会吧,怎么可能呢?不是有一句至理名言吗,“二分之一的大学生活是恋爱”呢。他笑笑还是说没有啊。现在我想想不禁觉得自己冒失并且一阵阵的后怕,如果当时他已经有了女朋友,我将万分尴尬,甚至不知道下面说什么。从那以后,我和任何一个异性――或兄长,或好友在一起时,都不会再提起另外的女孩子。
后来我们跑去外面吃饭,和他并排走在一起时才发现他好高,高出我一个头还多,我心想真有安全感,甚至希望时间不要走掉,请永远永远凝固在这一刻。
回到家便经常想到岚松哥哥,想起他弹吉他时修长的手指,想起他回忆高中生活时清澈的眼睛,想起他告诉我好好学习时眉宇间的坚定,想起他微笑时嘴角上扬的弧度。因为,他对我的影响实在太深太深,太深太深。可是这一切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渐渐模糊,模糊到我无论怎样努力都记不起他的样子。
时间是最残酷的诗人,它吟的每一句话都如此深刻而精准地击中我的要害,它说――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虽然我很早就可以默记泰戈尔的诗句,可我再一次为这种伤殇的爱情泪流满面。
日子一天天的水般流过,当我的记忆再次清晰时,已经是二零零五年的夏季了。
在我没见到岚松哥哥的那段岁月里,我已经辗转地长大,不再是一个懵懂的孩子,并且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把泰戈尔的诗温习了无数次,记得最熟的也是最让我难过的就是那首《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每每忆起,就仿佛翻江倒海的撕裂扑面而来,汹涌地淹没了我前行的方向。
可也就是这些日子,让我不断地成长,让我迅速而平静地接受春天夏天所有的草长莺飞。
立秋之后的一天,爸爸再次召集了朋友相聚,我穿上了十个月前的带小帽子的黑白T恤,破旧的仔裤,颜色鲜明的娃娃鞋,唯一不同的是我已经蓄起了浅褐色的头发,依旧张扬,脸上已经没有了幼稚的表情,我温文地微笑着,微笑到眩晕。
依旧出去吃饭,可是岚松哥哥却没有到,其实我早已知道他正为考研复习不会来,但还是一遍遍地骗自己说会的哥哥一定会来的。那天大人们连续地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灯红酒绿之间,我却一阵阵尖锐地难过。于是跑到外面独自深呼吸,只因为里面的空气太混浊,酒精可以让我兴奋让我昏睡更可以让我压抑。
回到家里我给岚松哥哥发短信,可让我失望的是他只记得我们见过却忘了我的名字,他还把我当作孩子却不知道我早已长大,他依旧要我好好学习却没有一丝的察觉到我想听的不是这些,而是如同二零零四年的十月一样聊天,让我再次拥有持续一年的悲伤或者快乐。
那天我凌晨才睡着,躺在创伤脑海中连续不断出现岚松哥哥的影子。窗外已明镜高悬,如同去年一样明亮。我在月光下看掌纹,突然发现掌心延伸出一条清晰的纹络直直地贯通了我的生命线。
我一遍遍地看他发给我的短信,他告诉我明年我们要见面,那时他的考研和我的中考都已经结束,我想我明年一定会穿着带小帽子的黑白T恤,破旧的仔裤,颜色鲜明的娃娃鞋,还有很长很长张扬的头发,更加安静地微笑。我要坚定地告诉岚松哥哥: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长大,我将把这一切用以纪念,永远都不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