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浓时节的空气一天比一天浓烈时,篱笆外的单车已不再倚靠着。曾经苏酒住在那栋青砖绿瓦的房子里面,和爷爷两人一起生活。苏总是很沉默,除了上学和放学的时间,他很少出来。
那时候苏在学校几乎没有朋友,不喜说话也从不与同学嬉戏。孤僻的性格让他无法和学校的人相处融洽。他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来回于家和学校之间。十几岁的年轻脸庞上,却早已有双空洞的双眼,那样的苍白。现如今,他站在这栋老房子面前。想起多年前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下午,还是那么美好如斯,犹如从未断绝过的温暖。
那天下午,苏如往常一般站在篱笆墙外。没有目的地站着,任凭心中堆砌着的情绪沸腾。他不知道梦的颜色是什么,也不知道在自己心里还有着一双梦想的翅膀。那时爷爷已经很老了,走不动了。看着孙子这样日渐消极,老人家似乎什么也做不了。爷爷走到苏的旁边,蹲在了一旁。
下过几场春雨的空气,多了几分的清新。篱笆的颜色也渐渐变得深沉起来。地上的土地总有一股被冲刷过的气息,很浓。这是地上出现了许多只有指头大小的小洞。爷爷抬头对苏示意了一下,笑着说,“这是蝉的洞。” 话落没多久,一只只笨头笨脑的幼蝉就从洞里试探地钻出洞口,然后又急急忙忙地像旁边的篱笆外爬去。爷爷又说,“几天之后,那些蝉就会在树上脱壳,在这个夏天,飞翔它们这一生的美丽。”
这一切,苏呆呆地想着。四季中的夏天却是蝉的一生,它们得有多少的力气去活着呢。他蹲下身子,用手指轻轻地拨开了一个小洞口的土,洞口立刻变得大了起来。他心里突然高兴了起来,就再拨开了一下,洞口更大了。苏把手指头伸了进去,立刻就感受到了里面那只小动物的温度。他伸回了手,那只蝉也黏在了手指上一起出来了。黑乎乎的,也没有声音。那样地不起眼,多像孤僻而没有言语的自己啊。
起身的时候,爷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苏把那只蝉放在了桌上,看到它缓慢而又笨拙地爬着,最后竟然顺着一旁的书一只爬上去。各种各样的参考书,那些是苏废弃已久的书本了,他从不去认真地对待它们,只因为他以为他不知道梦的颜色是什么。那只蝉在“崇山峻岭”中爬行着,它勇敢地爬着,并无所畏惧前方有什么在等着它。阳光折射在它身上,染上了它不曾有过的色彩,那样地绚烂。黑色的躯壳被色彩覆盖,如同盘踞在心底的雾水渐渐在热气中蒸发。一切显得那样美好。
“其实你比蝉更幸运,更有机会争取美丽。” 爷爷淡然地说出这样一句话。苏顿悟了,梦想是用彩色把黑色覆盖掉。他应该努力考一所好大学。苏开始为自己的梦铺路了,曾经一直繁衍的沉默被美好的规划所代替。他要褪去过去所有消极的想法,变成一个努力的人,维护自己或大或小的生活意义。和同学们交谈,打闹。甚至,知道学校走廊现在打开了多少扇的窗。
只躲在书后的蝉,此时已经按捺不住了。它开始变得烦躁不安,背上的壳在慢慢地裂开。第一天,一条小小的缝隙。第二天,一个大口子了,露出了黑黑的身躯。第三天,蝉依稀可见的双翼开始颤动,软软的似乎没有力气。它不时地停下来,一次次地摔下,再一次次地飞起。最后奋力一挣,飞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空壳。
爷爷穿过黑而长的木头楼梯为自己盖被子时,苏更加深刻地知道,是爷爷所说的故事让自己成长。他无法用其他东西来报答,只能用努力给爷爷一个更好的晚年。在高考结束后的某个黄昏,苏迎着如血残阳走向了长长的铁轨,走向了梦想的大学。
他带着曾经那份感恩的心回到这片土地上。地壳的秘密、光线、呼吸都变得那样地清晰。干净整洁的庭院,依旧伫立于此的篱笆围墙,和爷爷一起翻过的土地,背负了太多希望与感叹。
感恩。在那个夏天的故事,凑不足的26个字母,却拼出了甚是完美的结局。在漫漫旅程中,曾经薄如蝉翼的心因为这个而硬实起来,在蝉声渐起的时候,他只想回到那个梦想开始的地方,回到爷爷的身边,再陪他度过一个漫长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