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江南的思念始于那个炎热无风的六月的下午。我打开了一本书,映入眼帘的是小桥流水,白墙乌瓦。我被深深地吸引了,原来江南,并不只是“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江南是一首诗,而这诗里的悲哀与欢乐,不是我们这些未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孩子们所能体会的。可是我又如此急切地想要好好地读懂它,于是我想,假如有轮回,我愿变成一座桥,架在杭州或苏州的某个小镇的河流之上。
那样,我和我的江南就和谐地融为一体。
曾经看过郑愁予的诗: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等待,是江南永不褪色的哀伤。古诗“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中的年轻女子,“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的痴情女子,全都哀怨地阐释了等待的无奈和漫长。而在江南,这种哀伤也是一种动人心弦的美。江南就是具有这样一种力量,再大的哀伤到了这儿也都被诗化。《桃花扇》中有一出戏是这样唱的: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阁,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砖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这一出戏的曲名叫《哀江南》。国破家亡,这是一件痛彻心扉的大事。
可是到了江南,这种巨大的哀伤也只化成了一首凄凉的词曲,用婉转的商女腔调一遍遍诠释。
所以我说,我只愿做江南的一座桥,当所有的女子都被岁月催老,当历史的悲声都被喧哗驱逐,我依然静默地伫立在夕阳参照里,数着我身上的印迹,一遍遍回味曾有的哀伤和这哀伤的美。
曾经看过戴望舒的诗:我希望能遇着一个丁香般结着愁怨的姑娘。或许江南女子总是带着点忧愁神色在脸上吧,就如李清照说的一样: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不管愁的是什么,她们总都是会给人一种诗意的想象。因为这忧愁,她们的一颦一笑间,都是颠倒众生的顾盼流转。贺铸曾有诗云:“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说到这诗中的闲愁,还有一个小故事。
一日,贺铸在江南著名的横塘泛舟徐行,这时候,有一女子也坐在一小舟上从贺铸旁边经过。贺铸不觉心动,待到他再看时,女子已远去。所以他闲愁了好一阵子。
仔细品味,这愁其实蕴含着生动的美。
江南的忧愁还远不止这些。王安石曾写过“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诗句。由此可见,江南也承载着许多绵长的乡愁。连当代诗人席慕容也长叹, “白萍洲啊,白萍洲。”正是因为这些,江南才在一首首倾诉乡愁的诗里显得越发美丽。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想起。如此美丽的乡愁又怎么能不给江南增添美的神韵?
所以我说,我只愿做江南的一座桥,当所有的闲愁都已淡去,当所有的乡愁都已成往事,我依然静默的伫立在清波暗影之上,在一片片“艾乃”江南的忧愁和忧愁的美。
当然,江南作为一个有着小桥流水人家的人来人往的生息之地,是不会缺少乐趣的。日常生活里的乐趣也被绿水青山渲染得一片诗情画意。“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像这样具有艺术性的乐趣,恐怕只有江南才有,“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同时长干人,生小不相识”像这样耐人寻味的乐趣,恐小白也只有在江南才能找到。
所以我说,我只愿做江南的一座桥,在舒缓的流水里享受江南的乐趣和这乐趣中的美。
江南,在某种意义上说,已不再是一个地名,而是一种情节,深藏在我心中的情节。
我只有边做一座桥,将这情节慢慢的化解开来。
或许哪一天,我也会像西湖断桥一样,因这一个传说而成为江南不朽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