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以为我不喜欢洁那样的女生的。一张典型的娃娃脸,皮肤在盛好的阳光下白得透明,骨子里是倔强的,一句话不符合她的心意也会跟人闹翻天,不喜欢吃亏被欺骗,带着一点小大人的世俗,看到不公平的事情会小宇宙爆发,然而更多时候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在教室里跟男生女生追跑着打打闹闹。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洁了,很多时候我都这样想她,却不知道她事实上是不是这个样子。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永远都隔着一层雾,所谓的朦胧美,要是看得太真切反倒别扭地慌呢。
洁是个性格捉摸不定的女生,总的说来也是可爱的,不过我以为我更喜欢目光温柔,行为举止都很有大家闺秀气质的女生的,然而我确实已经和洁玩在一起了,而且理所以当的样子。
洁的全名叫辜妤洁,很奇怪的姓,反正之前我听得不多。我记得洁第一次跟我讲到她的名字时,几乎是手脚并用了。她说第一个字念“gu”,我就跟着念了“gu”。说到中间那个字时她眼睛闪闪亮的,这个字要念“yu”哦,绝对不要念成“hao”或者“shu”,我点点头,她就笑了,舒了口气。
事实证明,后来果然很多人念错她的名字,一开始她会积极地跟人解释,之后就是扯扯头发表示无可奈何,后来体检的时候老师站在主席台上大声地宣布“第五组,辜好洁”,她只是举了手很响亮地喊到,然后就跟着人群去了。
我和洁在一个班念书,却不是同桌。高三了,大家都加足了油准备跟高考拼了,我也是。除了洁我不爱和其他人说话,越到高三后期就表现得越明显。我关心成绩单和分数,关心S大的招生人数,不关心其他。
不过我知道洁是从来不会好好做笔记的,上课也不怎么听讲,大多时候躲在摞得高高的书堆下看小说写字,也有一度迷上手机游戏,每到下课就会听到她肆无忌惮地“死了死了”的悲怆声。
洁在高三确实算得上异类了。
我知道很多人对此嗤之以鼻,暗地里却羡慕不已的。比如说我。有时我疯狂地嫉妒着洁,张扬地挥霍青春,做很多喜欢的事,每天早上迟到却只是在门口调皮地吐吐舌头就被老师放进来了。
每次发放成绩排名时,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崩溃的。洁总是排在和她努力程度不相符的位置,甚至高过我。懊恼的是我常常去向她请教问题,她一般都能解答出来。我想人和人之间真不公平
呢,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洁的手指胖乎乎的,写的字却很好看。她不经常写作业,我猜想多半是写小说练出来的。我没怎么看过她的小说,却经常听别人说她是写得很好的。她常常收到很多读者的信和杂志社寄来的汇款单,以至于学习委员不满地嚷嚷都成了她一个人的狗腿子了。她就笑着追打过去。
洁是个十足的拜金女,她时刻宣扬着要挣很多很多钱的理论。她真是恨不得把笔名改成“钱鑫鑫”了。她甚至不去理发店,总是在家对着镜子自己操刀,大多时候是失败的,刘海凹一块凸一块她也不在意。
据说洁有几张银行卡,上面有数额不小的存款。这给她凭空带上了一丝神秘色彩,后来她告诉其实只有两张的,上面也没存着超过五百的钱。流言啊流言,果然够离谱。
洁是个很坦诚的人,不喜欢说谎更不喜欢别人不相信她,所以我相信她说的话,绝对不会像别人一样认为她是怀着一颗戒备的心。
然而就算班上很多人开玩笑叫她“小财女”,我们都是没有理由指责她的,在我们还在向家里伸手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自己出学费生活费了,有时还会给家里钱。比较起来,我就着实地像一条米虫。顿时又自卑不已。
洁表面上是个很强势的人,对什么都不太上心,内心却很细腻,带着小女生的敏感。有一次我们一起逛街,本来好好地说说笑笑,可是她却突然蹲下去,在大街上,哭了。
很多人从我们身边走来走去,有时投来好奇地目光。我诧异地看着她哭,完全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哭了一会儿她站起来,孩子气地擦擦眼睛和脸,然后冲我眨眨已经泛红地眼睛,没事一样地拉着我继续走了。
我觉得好玩。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为了好玩哭?我着实被雷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和洁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很多人说我变了。不像以前那样闷头闷脑得只顾着学习了,偶尔还和别人兴致勃勃地聊天。我笑笑,不可置否。
有段时间我和洁总是利用晚自习下课短短的十分钟爬到教学楼的天台上去。那里原本一直是锁着的,兴许是一些男生经常躲去那里抽烟所以锁被弄坏了。
我很喜欢夜风的味道,很清爽,身心都灌满了喜悦和鲜活的感觉。站在楼台上可以看到下面低年级的人在操场里追逐打闹,黑乎乎的也看不太清楚,却能很清楚感觉到那种血液因为追逐升腾起来的沸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