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裙、碎褶裙、大圆裙、牛仔裙、珠片裙、流苏裙、蓬蓬裙……
色彩明艳的花朵、条纹和格子图案……
明亮的白、苹果绿、柠檬黄、浅粉红……
花团锦簇、翩翩绽放的春装里，“百盛百货”犹如盛大的花园。“阿婆”只觉无数色彩的小精灵直往她眼睛、往她心里钻。她晕头转向，脚步迟疑，不知该在哪里停留。她对自己一无所知，几百几千条翻飞的花裙子，最终哪一条会降落到这个茫然无措的女孩身上呢？
对面有两个漂亮的美眉也在试衣服，细细的腰，修长的双腿，花一般的面貌。无论配上什么衣服都很好看，正像诗句中描写的，“淡装浓抹总相宜”……“这一切美好的东西，注定与我无缘”“阿婆”孤单的想着。
终于，“阿婆”在一个模特站定，也许是被模特胸口可爱的图案吸引住了，她短暂得想入非非了一会儿。那是一个细脖子、小眼睛、翘鼻子的卡通女人，穿着蓬蓬的花花裙子，腰细得不可思议……
她被迅速地拉进试衣间，在里面深呼吸，磨蹭许久，在小姐再三催促下，才勉勉强强被拉到外面的大镜子前。
“阿婆”看见里面站着一个奇怪的女生，裙摆在膝盖以上，鼓鼓地蓬着，脚底下，一双蠢头蠢脑的灰色帆布鞋。透过镜子，她瞄见后面有个路过的男生，特地倒退几步，象看西洋景一样盯着她看。“阿婆”憋红了脸，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吧？
“多好看呀。”小姐殷切地帮她整理蓬蓬的裙摆，低低的腰线，粉红的圆点点，糖果一样甜蜜的色彩展开在衣裙之上。
“好、好吧。”六神无主的“阿婆”掏出皮夹，慢慢数出好几张五十的，还有二十的，皮夹顿时瘪下去不少，在抽出的一刹，她心疼地问，“不、不打折么？”
“对不起，新品不打折。”小姐浮出胜利在望的笑容。
“她、她是谁？”下定最后决心以前，“阿婆”指指胸口的那个卡通女人，又问。
小姐塞住了，幸好，一个声音及时插进来——
“大力水手的女朋友‘奥利佛’。”接着换了一种夸张的腔调，模仿卡通片里"奥利佛"大叫，“我的大力水手在哪儿呀？”
就是刚刚镜子里看到的那个男生，现在已经走到她们跟前，XL号格子衬衫，背偌大的双肩包，一看就是那种玩得很转的男生。
小姐被他逗得咯咯笑，“阿婆”却手足无措。“可惜呀，怎么看也不是美眉。”男生盯着她胸口上的那个卡通女人，口气似乎漫不经心，眼角的余光却意味深长扫了她一下，然后扬长而去。
“阿婆“脑子里登时一团混乱，刚刚股起的勇气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抽出的钱又缩了回去。她一声不吭缩回试衣间脱下衣服，结结巴巴告诉小姐说，“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她落荒而逃，眼睛里含着晶莹的泪珠。她只想逃到一个僻静角落消化那种难堪和不可抑制的自卑。
“喂、喂，奥利佛！”直到听见第三声，“阿婆”才犹犹豫豫转过身来。
就是那个让她在最后一刹改变主意的男生，此刻他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朝着她勾勾手指，阿婆竟然乖乖走过去了。（事后阿婆怀疑自己自卑过了头，竟然那么乖。@_@）
“跟你商量件事情……”他显得很尴尬很局促很诚恳，神态和刚刚在商厦里有点判若两人。支吾半天，他跟“阿婆”说，他老爹不知去谁家打通宵麻将了，手机也没带，他早上出门忘记带钥匙，今天无家可归了，能否借他点钱吃饭然后找地方住。
“你妈呢？”“阿婆”下意识提出一个问题。
“和我爸离婚好几年了。”说这些话的时候，男生的眼睛始终盯着脚尖。
“阿婆”的心一跳，鼻子酸酸的。自从老妈老爸一干己煮架，老爸离家出走两三天，老妈也赌气去搓通宵麻将，“阿婆”自己做作业自饭吃，只是夜深人静，独自在家的那种恐惧，怎么也克服不了。
而眼前的男生比自己更可怜，可怜到连自己的家都回不了了。
“阿婆”心甘情愿地把钱掏出来了，买衣服的钱，290元，干干净净，全都掏给他了。
男生她写下了他的姓名家庭地址学校班级座机号码手机号码。他写的是：教育学院附中高一（7）班何塞，地址：汾阳路510弄11号301室……他一定也要“阿婆”留下联系地址，“明天，最晚后天，我一定会还你钱的。我们学校离你们那里不远呀。”
“阿婆”看看何塞的山地车，蛮高级的样子，很信任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