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家的东南方向有一处绿树掩映的地方,一座安葬逝者和存放骨灰的陵园,来自附近乡镇或村落的许许多多逝者的灵魂,便在这里找到了栖息地。
阿姨,您的灵魂也在这里安息着。
走进这座陵园,一排排整整齐齐地矗立着数不清的亡灵骨灰。在您的两边各矗立着一棵枝叶繁茂的松柏,日日夜夜陪伴着您的灵魂。这两棵松树,就当作是我们全家的化身吧!
自从你撒手人寰永别人间、离家出走来到这里之后,我们内心深处那不绝如缕的思念,从此便永久地被系挂在这青春地骨灰盒上。
您走的时候,我还四岁,很小很小,根本不知道“死”意味着什么。现在我长大了,每天晚上睡觉时,只要想起小时候您对我的疼爱,总会禁不住流下眼泪。
您上大学时,每次从徐家汇回来,总不忘带给我最喜爱的食物,书籍和玩具。好像只要哪里有阿姨,就有好东西。
小时候依偎在您的怀抱里,听您绘声绘色地给我讲故事,教我背唐诗。那时我背的唐诗几乎都是您教会我的。
您每周只回家一次,所以每周五晚上我总会迫不及待地等在家门口,等您一进家门就抱起我给我一个香香的吻。
记得那时我还不认识字,每次看到大人们写的潦草字,就觉得很潇洒,一直以为只要会写这种字就是大人了。于是在阳台的门上乱涂乱写,认为自己很聪明的样子。原以为您会大骂我一顿,可您却笑呵呵地摸摸我的头,对我说:“我们小菁真聪明,会写字了!”您也许不知道,听到您夸我,我心里是多么地高兴,甚至有一种得意。哈哈,我是大人了!
也许每天只重复想到仅仅这几件事,但伤心的眼泪总会映湿枕襟。走了的人走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一个人生下来不容易。自己的生命不仅仅属于自己,还担负着诸多未尽地责任。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向命运低头。
清明节那天,我独自坐在您以前的房间抚摸着您睡过的床眼泪哗哗往下掉。我想我童年有记忆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阿姨的屁股后长大的,多么希望现在的每周五我也能等到你一进家门就大喊一声阿姨,再次得到您的香吻。可是这一切只可能出现在我的梦里了。
您读书时的书本和全部资料都被外公封锁在书橱里。之所以把它封锁起来是由于我们的感情都太脆弱,尤其是外婆,已经受不住打击,怕您的有些遗物会碰落我们心头久久积蓄着的眼泪。但我偶尔也会偷偷地看您曾读过的书本。
有一次打开书橱,竟看到有一个黑色的小马夹袋藏在最上层的众多书的后面,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那一次我忍不住打开了它。我的双手颤颤巍巍地解着那一个死结,袋口的灰尘接而再再而三地跑出来,似乎已存放了多年。
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几本书和一大叠——奖状。一张张金光闪闪的奖状射得我的眼睛不敢直视。不知为什么,那么多的奖状竟一尘不染。在我迢迢的人生旅途上,它会永久陪伴着我,给我以温暖和力量。我也暗暗发誓我一定会和您一样优秀。
夏天的傍晚,我和妈妈睡在阳台里的躺椅上,乘着阵阵凉风,妈妈告诉我很多您和她小时候的故事。你们俩一起钓鱼捉蟹,一起偷偷地去邻居家养的鸡棚里拔鸡毛做毽子,一起去隔壁奶奶家偷糖吃……慢慢地回想,妈妈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失去了和自己共同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妹妹,又怎能不伤心?
外婆身体也不怎么好,糖尿病,胃轻瘫,还经常失眠。我常常叮嘱她晚上不要总想太多的事情,可我知道她没有一天晚上不惦记着你的。
已经2011年了,随着岁月而日益模糊的事情很多,但惟独对您,尽管和您相处的日子并不多,但我一件事都没有忘记。
思念本不是坏事,但老天爷却干了一件让人无法原谅的坏事——让我们只能思念您,却再也见不到您。
阿姨,希望我以后想您的时候,只为思念而“感”,不再为思念而“悲”。
阿姨,您过得怎么样?冬天的天国是不是一样的寒风凛冽,冰天雪地呢?妈妈说您最怕冷了,记得多穿点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