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得好突然。
连日来艳阳高照,地都快要干出烟来,树叶儿油亮得都快撑破了,夏还是用最热烈的饱满激情激励着。沿江的柳啊,纷披着飘逸的长发,风儿起时,婆娑起舞,陶醉在夏的薰风之中。
街道上,阳光的柱子四溅,亮得炽目,亮得你畏着它的火烈。夏,就是这样地燃烧着热情,让你走到哪里,都淌着汗儿,即使是喝口水,即使是走一步路。夏,就是这样的代谢旺盛!
好久都不见雨色了,好久未品雨滴梧桐的韵味了。
雨,夏的导演总爱将它设计成“匆匆的行者”,来的时候,疾风响雷,卷得满天尘土,接着是大点的雨霹拍作响,一点儿也不秀气,大有苏轼词中“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豪迈之情,霎时间,又收了去。天地万物都被他睥睨着,被他掌控着,夏,从来就是霸气的,他天生就是王者。
但是,夏的风再猛,雨再大,却不能将叶儿振落。他的威严是虚的,他的骨子里带着温情。果子不是还缀在枝头吗?园子的辣椒不是醉得通红了吗?连地上的西瓜,那腹中的汁液不是更甜蜜了吗?农人的脸啊,充满着希望。啊,夏,让那些光着屁股的水乡娃儿们不是可以从日出到日落都泡在波光粼粼的江水里吗?
“逝者如斯”,该去的,也许会在不留意中已开始收拾他的行装。
昨天,更准确的讲是入夜时分,天光已经消隐,暑气十足,空调用着最大的马力疲惫地吐着寒气儿。夏,似乎并不愿意放手,即使在夜,在没有太阳可以供他驱使驾驭时。
校园中刚植的小樟树终于被夜收纳了形体,风起了,很细微的一种感觉,如一种温情的恋情的表达,隐约而含蓄。微微的,又稍稍大了点,你可以想见,叶在枝上有了轻轻地颤动,这是一阵很奇异的风,有着触电般的爱情滑过叶面。渐渐地,枝在夜色中活了,它舞了起来,那舞曲是很柔的很抒情的,枝枝摆弄着,后又飘起,于是,整个园子哟,就有了风声了,但风并不使命地摇撼窗框,更不带着愤怒的哨音,它飞行在夏的夜空,畏着夏么,抑或它本就是如此的有着士人的修养,更或是它是一种讯息的先行使者,它带着什么来?
走到园子的篱芭边,有一丝“凉”闪入脑际。一阵欣喜,好像触着一个特别的物,或是感到另一种神圣将光临,这种光临是你在偶然中占了优先,你就如第一个发现新大陆的伟人,有了理由去骄傲,更有着一种冲动,你要寻找到它,你有一种欲望要表达出它来。于是,骑上那辆已是破旧不堪的电动车出了门。
我在大街上驰着,人流如潮,还是如潮,也许你来得太仓促,人们还没有准备好迎接你。我飞行在泥土的小道,家家院落整齐,门前的大柚橘树还挂着果,那一定是成熟得透心了吧。我来到郊区的厂房,机器隆隆,那栋气派的办公楼还有着空调的转动。
我怏怏地归去,犹疑自己的判断。我不敢对着空中大声喊出我的冲动。
你真的来了吗?
为什么我只在风中感到你的气息?你只是虚晃一枪,或者,这本是夏用的招数,来探试人们对他的忠心么?或者纯粹是戏弄这些凡夫俗子?
我有了一些被欺骗的感觉,我心底生出许多的忧郁来?我多想是第一个听到你的圣音的人,我多想成为第一个目睹你的圣人金佛之相的人,因为,人们就是用丰硕来形容你,用喜庆来欢迎你。
你将用“成熟”将每一片田野染成金黄。你到底来了吗?那夜呀,我真想记下你,可是,我却不敢。风,凉下来了,浸着肌肤。
现在,我有一种很强的欲望,我想喊出来,我知道那是真的了。那满园的小径哟,铺着叶儿了,这是为你铺的地毯吧。那高大的梧桐上没有了蝉的鸣叫,不知是那一日藏起了求偶的歌声,它也许知道,它只能属于五音不全、只需锣鼓喧躁的夏的,——它的音乐太不雅了。草丛里,虫儿无力地爬上了杆儿,不时这儿一堆儿火,那儿一堆儿火,小孩子终于是找到了活物来求得一乐了。那水塘中的娃儿也畏着些儿了,因为今日他们的母亲有了叮咛,该收着水性儿了,水凉了。
“一天秋色冷晴湾”。
秋,你终于来了,来得真突然,我终于第一次这么鲜明地感受到了你的光临。我要对着天穹大喊“秋来了”,你不要觉得我太憨直,我真的多年没有关注你的到来了,就让我大声地再喊一声“秋来了”,然后,让我也走向成熟,走进你的金黄与喜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