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上帝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但是,当上帝赐予你些什么的时候,同时也会拿走一些。上帝像个精明的老者,微眯着双眼俯视着芸芸众生,永远不肯吃亏。于是,当我们为新获得的东西而欣喜的时候,一些曾经拥有的东西也正悄悄地离我们而去。
我们记得小时候,小舅舅参了军。每次看见他,我都会抬头仰视,看见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觉得小舅舅真是高大威猛啊。前几年再见到小舅舅时——我想我真是太久没有见过他了——我很惊讶。原来他不过是一米七出头的个头,比我们班很多男生都矮。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望。是我长大了。我拥有了微微抬头就几乎平视舅舅的身高,却不再拥有那份儿时简单的崇拜。当我们怀揣着满腔怀旧之情来到曾经充盈着美好回忆的地方,却突然发现,那些地方原来和我们记忆中的并不一样。地方还是老的地方,我们却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们。走不完的长巷,原来也就那么长;跑不完的操场,原来小成这样。我们长大了,世界变小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常常觉得迷惘。我们拥有了更大的房间、更多的零花钱、更多的朋友、更多的自由、更多的想法和见解,却再也找不到小时候单纯美好的感觉。我们可以回头看,但只能向前走,身后沿路的风景不再属于我们。他们有这样一个作者,在我们现在这个年纪就成名了。我们曾经看他的每一部小说,然后被他一半明媚一半忧伤的文字感染得泪流满面。可是在当今,所有东西都有可能变得商业化,所有人都有可能被大众宠坏。
他用华丽文字堆砌起来的故事迷倒了一大片正在成长的我们,结果就是他变得富有,头衔也很大。现在看看他的新作。里面那些二十岁出头的人物们,他们开着高档跑车、身着奢侈品牌服装,他们挥霍着父母的财富、用难听的话讽刺着不如他们富有的人们,甚至伤害自己的亲人、朋友,做着夸张过分的任何事。在他满是奢侈品牌英文全称的小说里,在他刊登着自己家能俯瞰一大片高楼的露台照片的博客里,我们已经找不到当初的那个专心摆弄文字的少年了。张爱玲说,成名要趁早。但早早成名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每一天,“文坛新星”、“歌坛新秀”等“青年才俊“们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而在缭乱的诱惑中能够保持自己的赤子之心、不为外界种种所迷惑的人,又有多少呢?那位作者的新作再也没有打动我们,被我们当成无聊的消遣,他之前的“粉丝”们中头脑清醒者更是失望地说,他变了。
的确,他拥有了前所未有的财富、名声、奢侈的生活;但他失去的却是静下心来好好写一部小说的能力,还有真正曾经喜欢他文字的人们。那些被外界慢慢改变的他们拥有了其他人拼命追求的东西,却不再拥有其他人永远追求不到的、他们曾经拥有的东西。人们在时代的洪流中,我们和他们都不过是沧海一粟。历史老师说,以前他们那代的学生大多不能理解书上“证券市场畸形发展”的内容,因为根本没“证券“那个概念。但他们之中绝不会有人读错那个“畸”字。时代当下拥有的,是我们这样一代:灵活自由、自信与生俱来、眼光思想开阔,懂得放眼国际、放眼世界。同时,我们活在一个什么都得来太过容易的世界。
我们从小会背“粒粒皆辛苦”,但从来没有人真正尝过这“辛苦”;有什么问题,不会有人在书房里折腾一天,百度一下就知道;我们几乎没有人是在为知识而求学。我们不会像上世纪的人们那么勤俭节约,也不太愿意勤恳刻苦,更不能体会老一辈学者获求真理的快乐,甚至有时懒惰颓废。时代曾经拥有和现在拥有的是截然不同的两批人,都是随着它的成长应运而生的。无论是上世纪,还是我们这一代人,都在时代的波涛中寻找着适合自己的位置。当拥有的和曾经拥有的被同时摆上台面,哪一个更珍贵?我们无从衡量。沿路的风景令人怀念,现在走的路却也有一番好光景。我们要做的、能做的,也不过是珍惜现在拥有的,欣赏身边的风景,偶尔回头看看曾经的美好记忆,然后拍拍灰尘,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