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边的黑夜中,总喜欢抬起头,擦亮双眸,静静仰望夜空,或繁星满天,或月朗星稀,但那不是我目光的定格点,我只是在寻找永远刻在年轮中的那片东西。
——题记
在梦中,总看见天国,在天国门口有一个背影在萦绕,那么远,远得不可触及;又那么近,近得她嘴角飘着的一抹微笑都能被我瞅见,而此时,就像电视机卡住一样,它又不复存在了。
无数个夜晚,我就这样在梦中醒来,抚摸床枕,一片潮湿。我以为我会忘记,在岁月的河流中将她永远地遗忘。窗外,似乎永远都是一轮新钩月,月缺总有月圆之时,人亡又何有再生之日?
小时,我会在她“摇呀摇,摇到外婆桥”的歌声中,拍着小手睡去,而她又开始在月色下为我洗衣服;小时,我会在她“千呼万唤始出来”时冷不防现出身影,咯咯地笑,而她这才收了满心的担忧。我的童年便这样飞逝,以至于在童年的影子里,我只记得这些。直到童年的火车驶过一个岔路,一切都在一夜间灰飞烟灭。
病床边所有人的哭号,被一滴滴酸酸的液体沾湿的泥土地,盖在她身上惨白的被单,一切都那么缥缈却又如此真实。她轻启的唇角,就在前一刻还在我耳边呢喃着:“乖,别……别怕,陪着……你!”我又蓦地忆起,那样一个春日,有些冷,我—她的外孙女儿,正牵着个风筝满地跑,她—我的外婆,盯着我背后的风筝出神地看!猛伸出手,又不由缩了回去,叹到“没有束缚该多好!”
“有一天姥姥与自己的妈妈团聚了,你想不想姥姥。”正在兴头上的我猛刹车,随着一声可以与乌鸦叫相媲美的哀号!外婆又愣地说:“想不想?”抬起头,外婆的眼睛深邃地看不到底,里面有太多太多我无法知晓的秘密。背后,杨花在姥姥身后乱舞,如此绝美,这场狂舞并不是美的开始,只是死亡的终点,我撅着嘴,跺着脚,可怜兮兮地抽咽着:“你要永远陪着我嘛!”“啊,噢!”她脸上的坚冰就这样被我轻而易举地融化了,收了风筝,我渐渐在她背上睡着。而今,仍然是漫天的杨花,是在送别春日,还是天地亦与人同哀,小小的我竟提出如此深奥的问题,是呀,姥姥还陪着我呢!她只是在我身边沉睡,与我做游戏,让我哭泣,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一定会再牵起她的手,嗔怪道:“你反悔啦!”那时她该多么惊讶呀,酸楚中不免又多了份秘密与期待。
现在,我正值豆蔻年华,我还是喜欢在弥着风的春日,牵着风筝,在田野上飞奔,只是时光轮回,物是人非。春风轻拂脸颊,就像梦中外婆无数次的抚摸一样,但却泛着深入脊髓的痛,尖锐而真实。风更大了,猛然我想起外婆当年欲伸手又止的动作,背后的风筝飞得更高了,是要放飞他吗?我用牙齿轻轻咬断拴住风筝的线,它在杨花乱舞的背景中升入高空,姥姥此时一定张着漏风的嘴巴大笑吧!“瞧,这个鬼丫头,呵!”看着愈飞愈高的风筝,摆脱束缚飞得更自由,更动人,外婆是在鼓励我还是在……。积聚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在风筝飞得不见踪影时喷发,那不是情感的宣泄,而是在记忆中走向成熟的标志。
当记忆不再是记忆,当它成为爱的载体,咬断丝绳,让它盘旋在爱的空中,飞过一个又一个的黑夜,洒下一片心灵的慰籍给像你像我这样在记忆的海洋中迷失的孩子。记忆是断了线的风筝,在杨花榆荚作雪飞的春日,带来像外婆一样美好的事物,拂掉我孤单而敏感的心中的杂尘!飞吧,飞得更高,飞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