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我依然坚信,鸢是唯一一个令我感到触目惊心的女子。
隐晦,疯狂,暧昧,糜烂,以及其它。
伤疤又愈合了,下次是不是要割得再深一点呢。记得我当时看见她,她是如此这般漫不经心地修剪指甲,一边微笑着自言自语。然后从容地拉上窗帘,关上灯,把修甲器放在一旁,人却蜷缩在了一起。鸢告诉我,她是想纵恿黑暗去谋杀她自己。不需要坟墓,鲜血能将死亡点缀地更美丽。她说这些话时像极了盛开的龙舌兰,诱惑着人走向深渊,却不想挣扎。我安静地走到她的身边,亲吻她的眸子,接着梳理她柔顺的黑发。
她的头发一直很长,可以拖到腰上。但在去年的一天,她告诉我她厌烦了这些长发,决定把它们剪了。剪头发的那天,我和她一起去的,我实在舍不掉那些乖僻的发丝。
店里的理发师我是认识的,以前,我常常到他那里理发,而他和他的小店也理所应当地一直在那里,等待着人们的光顾。理发师的衣服从来都很朴素,他的话也不多,但笑起来很好看。有时,我就在想也许没有一个男人能笑起来像他那么好看吧?这不是英俊,是感觉上的舒服。鸢在剪掉长发以后,整个人看上去就精神多了,原本笼罩在她身上的黑暗气息似乎也散去了不少。但她依然穿戴黑色的一切。
曾经,一个男人送她99朵的玫瑰,告诉鸢,他爱她。但最终那个男人还是抛弃鸢,离开了。鸢发疯似地联络他,最后换来的是那个男人与另一个女人结婚的消息以及别人的嘲弄。从此,鸢不相信任何的爱情,亦不相信男人的一切。她在外面打工,空时便在家里上网,写字,投稿,然后便是钱,生活下去。
鸢是个容易让人心疼的女子,我是这样觉得的。虽然她全身充满了潮湿阴暗的气息。
鸢喜欢蛇,她说那是种善良的动物,为了人类的智慧而背叛耶和华,最终受到了恶毒的诅咒。我说,鸢,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竟然爱上了女人的天敌。她看着我,然后笑,带上铃铛,绑上丝带,跳起诡异的舞蹈,没有音乐,只有电风扇转动的响声。
鸢的父亲是个酒鬼,而且常常赌博。每次喝醉了或者赌输了就拿椅子,啤酒瓶打鸢的母亲。有一次,鸢的父亲喝醉酒后下手太重,她母亲血流了一地,鸢变在雪白的墙上用鲜血画画。等她父亲清醒后,她便微笑着对她父亲说:“爸,你还是和妈离婚吧,这样的日子过下去没什么意思。” 鸢的父亲愕然,那时,鸢才刚满10岁。
鸢的母亲对她很冷漠,或许是她对所有的人和事都漠不关心。她从不亲吻鸢的脸,也从不打骂,如同一个陌生人。鸢母亲死去的时候是穿着婚纱从家里跳下去的。鸢说她看到母亲微笑着坠落下去,然后头颅最先到达地面,被摔了个稀巴烂,白色的婚纱也被染成了红色。当场死亡。后来,举行了她母亲的葬礼,可没来几个人。鸢说当时她母亲娘家的人哭得实在令她恶心。她不想哭,也没理由哭,就没有哭。别人都说她冷血。可鸢不在乎,几滴虚伪的泪水不能挽回任何。
我想,鸢的母亲应该还是爱她的父亲的吧。
在鸢成年后,她便搬了出来,在外面用打工的钱和空余时写东西得的稿费买了间很小很小的房子。但视线很好,没有什么挡在前面。鸢住的地方东西很少,一直带在身边的也只有那台电脑了。她说她很怕麻烦。
有时候,鸢打来电话,我便会去她家陪她看天空,没有云或者星星的那种。
一个夭折的妖精,最终是会死去的,即使她感觉到了幸福。似乎所有美丽而疯狂的女子都选择了最终消失。而鸢也一样,都是选择了一种极端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世界。
当我得知那消息已经是她死后的第七天了。她终于拥有了份正式工作,她说,她要去上海,趁还有时间要好好地看看那里……但鸢还是死在了那里的地铁轨上,穿的依旧是黑色的裙子。记得她曾经,说过,她喜欢地铁,如果要死,就死在那里。她终于还是做到了。
后来,听说她的父亲来了趟,把那小小的房子卖了,把钱以及鸢的衣物拿了回去。
这是个有关鸢的完美故事,但却没有最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