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片叶子,从高高的枝头,划着弧旋落到地上的时候,这个秋天便宣布结束了。
最后一片落叶,应该是一种悲壮的美丽,刚毅而冷峻。尤其是在它脱离枝头的那一刹那,更像一位视死如归的英雄。
但是,我不喜欢把它想像得如此壮烈。
我更喜欢把它视为一个刚刚分娩的婴儿,习惯地扑向母亲的双乳,或者是一个风姿卓绝的少女,乘着风,在自己的舞台上翩翩起舞。
我想,树儿一定也有它们自己的语言吧。当两棵枝桠光秃的白杨或者桐树伫立在初冬的旷野或庭院里,它们那摇曳的枝头,是否在倾诉彼此袒露肌体后的激动呢?它们是否也会像情侣一样,深情地凝视、牵挂,有一种微妙的心灵感应呢?
而落叶,则是它们之间独特的交流方式。它们在叶片上,书定下各自对季节对生命的认识和思索,然后再由风这个邮差来传递。
我弯腰,拾起那最后一片落叶。它成熟的色泽,轻易地色勾起我的思绪。记忆就像叶脉的纹络一样,难以数清。我猜想,这片叶子上一定写满一个字-----爱。有爱就有希望呵!
树儿是幸福的,毕竟它们能够把记忆书写到叶子上,纵然化为腐土,也能由根系来再次重复记忆。
相比之下,人就显得痛苦很多。
人,往往等到生命只剩下最后一片落叶的时候,才懊悔曾经失落过多少叶子,还有许许多多的爱还未来得及传递,却已是覆水难收了。而那最后一片写着爱的叶子,也大都被伤痛别离给湮没了。
我想像着,把这最后一片落叶,镶嵌在一个特别的屏风里面,那将是一幅多么纯净和脱俗的景致啊!它与画家笔下刻意修饰的叶片有着明显的区别。
一个小女孩微笑着朝我走来,她的笑容是那么恬静。
我问她在笑什么。她告诉我,她听到了叶子在歌唱。
冬天来了,树上的叶子落尽了,哪会有叶子歌唱呢?
我把手中的那一片落叶送给了她。她放在耳畔凝神倾听了一会儿,而后开心地说,它就在唱歌呀!
她的心灵,永远比我们敏感。有叶动的地方,在她的耳边就会有歌声。因为,她是一个盲人。
我从树下走开的时候,颇有些欣慰。因为我把那最后一片落叶,送给了一个最喜欢和最需要它的人了。
一次微不足道的施舍,在别人的眼里,或许是一个春天。
所以,这个冬天,我都会为此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