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轻轻从天上撒下来。从叶隙中滤过的余光,变成了线状。细微的尘埃在光幕中隐约着。发光的实体,更明亮,也消失了黑暗中的玄秘。
——题记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无言的悲喜贩贩贩
继父闲适之心涌起,心血来潮地买了十多只鸟。他将鸟儿们安置在窗台。
为了不让鸟飞走,继父特地买来几百根钢丝。借着两年前修的防盗网,如织网般攀附着防盗网纵横缠绕,这工程足足从上午弄到晚上才结束。我一向不喜欢这种事,回避好了。
俯视我家的住房结构,窗台是客厅与卧室一线上小小的突兀区域。宽一米来长,高略比窗台的梅花枯枝高。对于这些比拳头略大的小东西,已能安生了。
自从它们住在这个家里后,快乐的上限也稍稍下降了些,对于敏感的人,这是很正常的。
宁静的早晨。光从叶隙投影到了地面,地面的叶影,在空气中微微摇手。叶影旁的光亮与窥天的叶隙相通了,光在繁茂的绿背景下,辉映出耀眼的光束。在眼前,有千万缕光束。
我被感动了。
终于肯慢慢走向窗台,看看那些继父引以为荣的鸟儿。
窗台上摆着两株一米来高的小树和几株梅花的枯枝,这枯枝要高很多,比一人还高,几乎到了雨棚上。呵!再高,也不过是堆牺牲品罢。
一个小黑影忽然从眼前掠过,从一边尽头飞到了另一边尽头,掠过了树的枝叶,弄得可怜的小树,失了一片新叶。目光没有这么快,但思维却死死地抓住了它。漆黑的一身,唯鼻梁上突起几簇白羽,老气横秋地站在枯枝上。它的眼光深深地刻着一丝孤傲,一丝倔强。不,那孤傲与倔强是充满双眼的。
随即,目光瞟了几只鸟儿,那些眼光都那么适从。
它也趁机逃离了我的视线,当几秒后再次找到不可一世的它时,我能感到,嘴角轻轻地微笑。
那片落在钢丝网上的叶儿,我想唯有等着腐烂来解脱了。也失了化作春泥的美梦。
我渐渐喜欢观看这些小东西,随着我与它们相望的次数频繁起来,恐惧也渐渐褪去了。我喜欢,它们的羽毛。鹦鹉的色彩是森林的绿,勾嘴之上有少许天蓝与橘黄的夹杂,橘黄从嘴到头顶颜色渐浅为淡黄,两翅上也有一两根杂色的羽毛;百灵的衣衫是亮丽的银,银灰色的长羽中顺梳着几缕白绸;黄鹂自是全身泛黄,而嘴角还有各处都有些黑色,让一块美玉有了微瑕。我喜欢它们略有拘束的活泼与自然赋予的生命,却不喜欢,它们的眼神,那种适从。
一道背景掠动了我的视线,在钢丝网外,几只小麻雀在树叶间灵动地穿梭。它们在阳光下嬉戏,它们的眼球,放射出锐利的神采。暮色降临了,自己回自己的鸟巢。饿了,自己找东西吃。说不定,还能遇见嬉戏的玩伴。饱肚后,一起到树林里去追逐。残阳的辉映下,没有谁会去注意两个小小的影子。这才是贩贩贩
大家都太忙了,麻木了自由的美丽。
突然觉得:我的冒失,我的无情,打破了这美满的循环。
细密的网,织成欲望的门。他们把门轻轻地关掉,通过缝隙给自己快乐的阳光;它们看着门重重地关掉,通过缝隙渴望春天的阳光。遗憾的是,它们锐利的目光,已被时间磨成了粉末,飘零在世界的风中。
我也有几次抱着希望去看它们,可是,总带给我遗憾。随着翅膀的徘徊,越来越多的鸟儿消失了。
那只高傲的八哥是最后的希望。几日后,连它,也消失了。
我好懦弱,只能袖手旁观。
“你看!这是我的鸟儿!”继父沾沾自喜地向别人索取虚荣。这么多可爱的小东西,谁也无法拒绝。
有人站在窗前,像尊石像似的欣赏。赞美的话,吵醒了早起的我。
我讨厌这些鸟儿!我讨厌它们!恨它们!
这是自欺欺人的另一种境界——自欺而不敢欺人。
星期六,我哥回来了。他是我堂兄,只比我长一年。快毕业的他学业繁忙,难得回来一次,每一次回家我都很照顾他。
“堂弟啊,你看我跟老爸的成果!”他满脸欣喜,说着指了指窗台。我感觉到我的脸色暗淡了下来。“哎呀,为了这些鸟儿,我们可从上午弄到下午啊!累死人了!享受成果的感觉真舒贩贩贩”我用行动截住了他的话——用力关上了门。留他一人独自乱想着,也留我一人在卧室里乱想着。
又静静地走到窗台前,像一个罪犯走到法官面前。我望着它们,人望着鸟儿,竟愧疚了。
在世界的角落里,我默默地举行了一场自我的审判。没有结果的判决中,我是赢家也是输家。正如同学们所说,我就是个傻子,利益摆到面前都不要。
今天的阳光好刺眼,刺进了我的瞳孔,反射成像。那光,在身体里没有焦点地乱撞。我在找一块自欺的补丁,妄想缝补良心的黑洞。记忆给了我机会,伸手推开窗,鸟被我惊得左右逃离。回忆到了目的地,我到了起点,双手捧起了那些掉在钢丝网上的叶儿,向门外唐突跑去。
我脸上是泪在流么?从未有过的孤单,在树林里,我的奔跑像逆着光,每一步都在成长,每一步都在远离这个世界。
一片无人的林子里,我将叶儿撒落满地,在风里,作着最后的祭奠:
“我无法给你们自由,但我可以圆一个化作春泥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