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你,真的很不在意。卷发,中等个子,操着一口流利的韩语,和学校里的韩国人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成了我的同桌。迎上我怨愤的眼光,老师呵呵笑着搓搓手:“不太会汉语。”
在你将自己的第13件东西搬进桌子里时,我已经很绝望了,和你说话,你除了摇摇头就是用韩语说听不懂。
我搜尽脑子里少得可怜的韩语连说带比划地告诉你:“以后在中文班里不可以总是讲韩语了。”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埋头苦干,我在一旁托着腮叹息。
许久你抬起头,用蹩脚的汉语说着两个字:“你好。”我淡淡地回应:“你好。”
我的生日的到来像以往大家所有的生日一样受到了空前热烈的欢迎,在被学习压得喘不过来气的日子里,所有人都盼望着有一个狂欢的机会释放自己。但是你的到来又让我安排好的生日计划得以变动,我对你,便又多了一层怨恨。
以后的每天,我都要放弃准备生日派对而要抱着一本厚厚的汉语书教你我天生就会说的母语,这让我很崩溃,而你接连不断而稀奇的问题总是让我很头疼。有时候不耐烦了,还会发点小脾气。
我生日的那天晚上,班里的人都玩疯了,我也不例外。玩累了的我颇感疲惫,在一堆的礼物中抬起头,看见你在很认真地写着什么,一边写还一边查字典。我心生怜悯,探过头去:“要帮忙吗?”你迷茫地看着我,大概是又没有听懂,但你随即用手牢牢地护住那张纸,脸上泛着红晕,在灯光下显得很是紧张。
我愤怒起来,明明是好心帮忙的,却是被当成偷看别人书信的人。我转头就走。
快回宿舍时,你怯怯地拉了拉我的衣角,飞快地将一张折叠得很精美的纸塞进我的手里,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跑掉。
好奇心的驱使让我很快拆开了信,只有四个用荧光笔写的字:
“生日快乐!”
下面是你用蓝色笔画的一个大大的笑脸,笑脸旁边还是写了当初你对我说的那句话:“你好。”那泛着荧光的笔迹明亮得晃我的眼,想起我对你的种种不满,我随即感到眼角边有湿湿的液体在做自由落体运动。
第二天我早早地到了教室,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字。等你来到教室,我把那张纸推到她面前:“这个字念ai,它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最纯真的情感,人类是因为有了它,才懂得了怎样去关心别人,怎样去爱别人。”你的眼睛里又出现了那种迷茫,我知道你没有听懂,但这个“爱”字,我懂了。
那次以后,我真的由被动教变成了主动教。班里举行的活动,我总是会拉上你和大家一起玩,你一改以前的羞涩,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我惊喜于你如此的变化。
我从不曾想,跟你同桌,一下子就是两年半。但是,就是那年,依旧炎热的那个夏天,我必须面临转学。我淡淡告诉你了这个消息,你的反应好像很大,那是我两年半来第一次见你流泪,我慌了手脚。
还是挨到了要走的那个下午,我静静地收拾东西,你在旁边就一直看着我,一句话都不说。
我告别了同学,毅然转身。但是还没到校门口,就看见满身是汗的你跑出来,喘着粗气休息了一下才塞给我一张纸,就像两年半前那个场景一样。我心里酸酸的,接过信你就开始嘱咐我只能到家里才能看,接着就很快地跑掉了。
可是我没有遵守承诺,我在路上就拆开了信。时隔两年半,我不曾想你的汉字已写得这般漂亮,跟一个中国人的字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了。但是信中还是有一些句子不通顺,那些不通顺的句子让我笑起来,我笑了哭,哭了又笑。那些漂亮的方块字和那有些滑稽的句子让我心里暖暖的,酸酸的。
你在信里说要谢谢我,谢谢我对一个韩国人无私的帮助。我在心里说要谢谢你,谢谢你让一个中国人懂得了爱的含义。
我像是看到两个小女孩在教室里一起学汉字的场景了。像是再次听到自己讲解汉字的声音了。
“这个字念ai,它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最纯真的情感,人类是因为有了它,才懂得了怎样去关心别人,怎样去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