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些人真的根本就不配得到怜悯。
当天使断翼陨落在黑暗的人间,即使被玷污,心灵的圣洁仍是不容置疑的。羊脂球是个妓女,这是众所周知的。所以那些贵族们厌恶她,和她在站一起,哪怕相隔百米,也害怕自己会被她的“肮脏”所污染。只是在外人眼里,谁又知道这些冠冕堂皇的贵族们那不可见人的一面呢。
在从鲁昂逃亡吉艾卜的狭小马车上,高贵的人们谁都没有为自己准备一点儿食物。一路上,因为战乱,没有人做生意、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食物与别人分享。村子里的农民害怕自己仅有的储藏品被军官们抢得一滴不剩,商人们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敛到的金子不翼而飞,也早已远走高飞。车上的人们都饿了,但是他们找不到食物。
午后的时光是漫长的,特别是感到肚子饿的时候。从1点到3点,只有高尔奴代喝了些自己带的蔗渣酒。当然,他邀请过同车的其他人。只是只有最现实、爱占便宜的鸟老板同意喝了两滴。
午后3点,苍茫的雪地一望无际,白得令人窒息。羊脂球高高兴兴地拿出了自己所带的食物。高尔奴代会带酒仅仅是因为他嗜酒,这只是他的一种习惯。然而对羊脂球来说,她很清楚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如果伯爵他们出去找到了食物,也绝对不会有她的份。所以,她只有靠自己,靠自己让自己安全的活下去。她开始吃自己的食物,但并没有像高尔奴代那样邀请别人。我开始觉得她自私,但当看完整部小说,我不得不说她这样做是正确的。那些贵妇在一开始根本不会接受她的好意。她们对羊脂球的蔑视愈发强烈,甚至是恨她。她们恨不得把她从车上扔下去。这种“恨”,更多的是因为羊脂球有食物,而自己却因为拒绝向一个妓女开口而不得不饿着肚子看着她吃。
于是又是鸟老板,他的一句话给了羊脂球开口邀请的机会。他和他的夫人成了羊脂球提篮的第二个光顾者。
“只有第一步是费事的,一下越过了吕必功河的人简直为所欲为。”莫泊桑这样写着,他笔下的人物这样做着。在鸟老板的“带领”下,一行十人很快就风卷残云地吃完了提篮里足够羊脂球吃三天的食物。他们依旧恨,恨这只提篮为什么不再大些。
伯爵虚伪地用自己世家子弟的雍容大度向羊脂球表明自己的谢意:“我们用感恩的态度来接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更多的是想炫耀自己高贵的身份与良好的修养。
即使如此,他们的本性在多忒镇显露无疑。普鲁士军官要求羊脂球陪他过夜,却因羊脂球的拒绝而无限期地扣留众人。一开始,同车的所有旅伴都对羊脂球表示同情,似乎与她同仇敌忾。但随着行斯的耽延,工业家、贵族、商人的态度一天天地变了,他们先是婉言劝诱,继而旁敲侧击,最后大举进攻,追使羊脂球答应了敌军官的无理工要求。他们牺牲了羊脂球、没有任何愧疚地牺牲了羊脂球。事后他们对羊脂球倍加轻蔑,显示自己的“高洁”。
在他们为自己即将得到的通行举行盛大的晚宴时,高尔奴代却一言不发。鸟老板说高尔奴代并不认为羊脂球是滑稽的。在那时我以为他是好人,以为在第二天见到羊脂球之后,他会去安慰她——至少会为她准备食物。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只是一路都哼唱着《马赛曲》,这首法国国歌算是他对自己及其他人的惩罚么?
小说的结尾没有再下雪,愈发坚硬的大地加快了逃逸者们的速度。羊脂球一直在哭,哭自己的无知与天真,也哭这群忘恩负义的贪狼。哭声不大,却足以震撼每个读者的心灵。同车的旅伴,但凡有一人想起过羊脂球的恩惠,谁也不会听到这令他们感到耻辱的哭声。愿羊脂球的眼泪能够冲刷所有的罪孽,洗净这些人自私、肮脏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