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实在不堪入目。
经年的尘土，横流的污水，歪着脖子的樟树，夜晚入眠时能清晰听到的渗水声，那么陈旧，带着几分腐朽的气味，如那个守门人。
他是那样枯槁的脸，那样黑白混浊的双眼，那样枯裂的嘴唇，那样深刻的皱纹------像是用时光一刀一刀地割、刻。他比岁月还苍老，比老屋更沧桑。他喜欢叼烟斗，于是指缝间染了灰黑色的秽物，口中有了令人作呕的浓烈的劣质烟草味。
院子里的阿婆阿嫂天天扯着嗓子骂我们调皮捣蛋，以后跟守门的老石一样。
他姓石，我想。
于是孩子们渐渐疏远了天天给他们分花石头的守门人------“他好脏，好丑，好臭！”孩子们肆无忌惮地大笑。
于是我也开始不自觉地疏远了天天向放学的我笑着打招呼的守门人`------“回家了，丫头！”他的言语带着浓重的乡音，我只能勉强地辨别模糊的音节。“嗯。”我小心的应了一声，绕得远远的，躲开他身上难闻的烟草味。
“回家了，丫头！”
“嗯。”
“回家了，丫头！”
“嗯。”
。。。。。。
日子一晃就是八九年的光景，往日鲜活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我搬离了老屋，住进了新房。那里有高耸的楼宇，啾啾的鸟语，迷宫般的花园。清晨醒来便能从落地窗里望见映着朝阳的江水，那般贵气，一如那金属伸缩门旁身着制服的保安。
他面无表情地指挥着来往车辆，没有半句言语。
。。。。。。
直至那天妈妈告诉我下课后回老家去，收拾东西方便出租，这个陈旧的世界才回到了我的视线。
依然是尘土，污水，歪脖子樟树。带着腐朽的气息。
我忽然就愣在了那里。
那个守门人枯槁的脸，混浊且深陷的双眼，比当年更为错综纠结的，像是用时光一刀一刀地刻，割的皱纹就那般陌生且熟悉地出现。
“回家了？丫头。”
他用更加苍老的声音唤我。
良久，我的思绪凝滞着，只是在他唤我的一瞬带着令人窒息的熟悉汹涌而来。
我微笑着。
“嗯，回家了，石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