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去朝来,春夏秋冬,十六个寒暑,在指缝间溜走。
似乎失去了什么,又似乎得到了什么。十六年的光阴,缓慢流淌。而那些失去或得到的过程,在时间为其蒙上一老照片黄后,显得那样优雅,令人心酸着欣喜。
我长大了,也还在成长之中。
有欢乐的时候。那还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没有晚自习的放学后,几个好友牵着手朝夕阳前行。周末去开满油菜花的江边,在一丛一丛的白蝴蝶中笑得张扬又丑陋。夜幕降临后,一齐尖叫着跑向江边对呜呜的船只叫着“永远在一起”。那真的是很美好的岁月,快乐无虑,快与童年的印象重叠。友人间的纵容,也导致了自己性格的蛮横、自私。但那些格子般大小的灰暗与快乐比起来,似乎不值得在意。
那些岁月,是日光下金光闪闪的江水的颜色,是一群人从灯下簇拥着跑出来,脚步后旋转的彩灯的颜色,是公园里春天鲜活亮丽的绿,是牵手时在灯光下映出的影子。
是它们,伴我最初的成长。
有安静的时候。是中学毕业后的夏日,收拾行囊,去了地图边界的天涯海角。见过了椰树与白云的嬉戏,尝过了海水是如何咸涩,完成了独自一人沾着沙滩赤脚行走的愿望。海鲜、紫菜汤与芒果的甜香,混合在海风的味道中,慢慢沉淀成那一个月的成长味道。看过了大海,便明白了阔大;在风中滑翔了,才懂得了海鸥的自由。原来一切都要自己亲身经历而非幻想了,才明白什么叫真实。
于是又背起单薄的行李包,用眼与脑当作相机,轻装上阵。走过阴雨天的古镇街巷,在红灯绿酒中坐下,听驻唱歌手有着漂泊灵魂的歌唱;抚过西安的老城墙,嗅一嗅废墟上石子穿越千年而留下的味道,闭眼想象那几段繁华又落寞的王朝;策马跑过海拔四千米的草原,采下格桑花坐在黄河十八弯的坡上,看一场动人的黄昏……
在不断的辗转与体验中,我长大了。明白了时光的温柔与无情,思考到了些许人生的皮毛。地理课上,食指沿着走过的路线恍惚地念想,我学会了回忆与珍藏,也学会了在现实中沉默,面对不再轻松得可以四处游玩的生活。
有悲伤到声嘶力竭的时候。那仿佛是一个劫,突如其来。又仿佛是曾经狂妄放任种下的恶果。总之,我突然变得一文不值。糟糕的成绩、糟糕的样貌、糟糕的人际关系……昔日牵手许下诺言的朋友带着嫌弃与遗憾,相继离开。朋友的背叛,独立于小团体外的孑然一身……似乎微小得在日后的自己眼中会成为笑料,但对于那里的我来说,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那些灰暗的日子中,恐惧、孤独,夜里咬着被子的哭泣,是常有的戏份。过去光明的眼开始注目到一些黑暗、偏激的东西,文字、电影……取代现实里的春日娇花,啾啾鸟鸣,或那些视作珍宝的记忆。过去,成为支撑自己的东西。
那样的成长是残酷面迅速的,仿佛一夜之间,就必须坚强。当没有人能够支撑你时,你必须成长。
还有两年成人,只有最后的两年。
到如今,正是千帆过尽的平静之时。孑然一身时,已不再害怕孤独;忍住“自己什么也不是”的念头,努力为自己创造一些价值;夜间棉被里,放满十几本曾经很喜欢的,或新的,描述生活喜乐安稳的书。一日一日,一周一周,距离那段黑暗的日子,竟已有半年。也真的,慢慢地好了起来。
虽是极慢的——用了半年,但我还是成长了不少:忍耐、自我否定、戒除自我否定、独立与坚强……我想,终有守得云开见日明的那一天。那一日,定有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