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打在脸上,像刀刮过双颊,侵入骨髓的冷,让我不禁收紧了外衣,加快了脚步——辗转十几个春秋,我的思绪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清晰过,看着满天飘飞的落叶,我不禁忆起那个闷热的夏日。
(一) 归来
知了在树上聒噪,田野中空无一人,闷热的天气使人透不过起来,夏日渐近,太阳火一样的烘烤着大地。屋里太热,我干脆搬了张椅子坐在树荫下,但额上还是不断的沁出汗珠。今天中午,正如我想的那样,又是一个难熬的夏日 ……
不一会儿,我打起小盹儿来,一阵狗吠声把我从睡梦中唤醒,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以为是个过路人,刚想继续打盹儿~突然,沉重的铁门在”吱呀”声中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入我的眼帘,那是?那是我三年未见的母亲吗?我全身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对,那分明是我日思夜盼的母亲!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着,头发黑得发亮,眼神中似乎闪烁着难以言表的兴奋,岁月,没有在母亲身上留下一丝痕迹。但,仔细一看,母亲眼角分明已爬上了几条不深不浅的鱼尾纹,皮肤已变得暗淡无光,母亲的确老了……再往下看,鼓鼓的行李箱和一个提包一双平底鞋映入眼帘,我感到奇怪,什么时候母亲褪去了高跟鞋?目光渐渐向上移,那凸起了的腹部分明解释了这一切,那一刹那,心头一颤,我的母亲再也不属于我一个人……
无声的泪水,淌过心灵,很苦很苦……
(二) 叛逆
当母亲仍然笑着喊着我的乳名的时候,我勉强从嘴角挤出一抹微笑,淡淡的说:“你,回来啦?”下一刻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母亲无奈的眼神和僵持在半空中的手。其实,她是知道这个结果的,对不对?只是他一直以为她的女儿很坚强。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我和母亲一如三年前的平静和融洽,只是那越来越明显的腹部令我再也难以忍受。
一天下午,我正准备收拾东西去学校的时候,母亲慢慢的踱了过来,轻轻的说:“这件衣服要带走的吧?”于是,随手拾掇起衣物来。也许是隐忍已久的怒气被这一举动激发,也许是青春期的叛逆,我一把将衣物夺了过来,轻轻甩开了那双僵持的手,静静的说:“不用”于是拿起行李扬长而去,似乎还有一种胜利的喜悦。
母亲张大嘴巴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定定的凝望这位的背影,任眼泪往下淌……
无声的泪水,很酸很酸……
(三) 泪花
“你那个鼻炎好点了没有?”母亲略显担忧的问道,我依然淡淡的回答:“没有。”“明天你得早起,我要带你去检查。”我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目光任然落在电视机上。
“你这孩子鼻炎有点严重,有几年了?”“三年了。”我答道:“现在你去一楼检查,把结果送来给我看。”医生平缓的说道母亲迫不及待的领我下楼,一会交钱,一会检查,就那么折腾了半个小时,我紧张的坐在板凳上,呆呆地望着母亲,问:“有没有什么问题?”母亲微微笑着,“放心,没事的”。
医生看了检查单后,缓缓的说:可能要动手术才能根除, 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母亲望了望我, 又把目光转向医生:“有没有其他办法?”医生说了一大堆话,当然,当时脑里一片空白的我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只听到母亲最后点了点头说:“我考虑考虑。”几天后,母亲见我的病情仍不见好转,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给我动手术。东平西凑总算准备好了费用。
那个医院的气息,至今我都难以释怀。
医生为我注射了麻醉,不久我就进入了昏沉的状态,只记得,在手术室打开的那一瞬间,我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不肯放开,母亲反手拍了拍我的头,故作轻松的说:“没事的,只是小手术而已。” 手术室的门在身后砰然关上,我在一束灯光下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清醒,我已离开了手术室,“咦,这是什么感觉?”我突然感觉喉咙有异物感,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紧接着剧痛袭遍了全身。
当手术车慢慢推进病房,母亲立即用了上来,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当天我利索的爬上病床时,护士为我掖好了被子,母亲默默地为我拭干了泪痕,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母亲一边轻轻的为我擦拭着泪珠,一边不住地说:“对不起,妈妈不知道会这么痛!对不起,妈妈不知道会这么痛……”“医生,现在还可以用镇痛剂吗?”“现在不行了,手术后用不上的。你也真是的,有的大人也要用镇痛剂,更何况是小孩呢”母亲的脸色更加苍白了,那双被我拒绝过无数次的手慌忙的为我拭着泪,用发颤的声音不住的说:“对不起,妈妈不好,都怪妈妈……”我再也忍不住泪水,任它向下淌,也许是三年来受的委屈在一瞬间爆发,也许是伤口的疼痛,也许是母亲那份自责与内疚戳伤了我的心房,我真的很想说:“母亲,我一点也不怪你,不痛真的不痛。”但在那一刻我什么也说不出,只是挤出一抹微笑来安慰母亲,就那么凝视着母亲,我的母亲原来一直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阳光从窗隙间迸出,我久久的凝望着远方,原来天还是那么蓝,草还是那么绿,母亲还是我一个人的母亲。
痛苦,也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