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正在公司加班,埋头苦干。
他经常加班到深夜才关灯回家。在别人看来,他是个事业为重的勤快小伙子,但于他而言,这样辛苦工作,一半原因是——他不想面对空荡荡的家。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朱明伸手去接。
“您好,这里是A公司。”朱明操着恭敬却机械的语气开口道。
“阿明……”电话里的声音透出几分疲惫,朱明一听就知道是好友刘顺。
“顺哥,怎么了?”朱明有些疑惑,平常这时候,刘顺早就梦会周公了,怎的现在有空找自己?
“阿明,我真羡慕你。”刘顺低叹一声,“你的负担没我这么重。”
朱明觉得刘顺这话很奇怪,但转念一想便明了他的意思。
他是在羡慕自己,不用在微薄的薪水里挤出钱来赡养父母。
从小到大都在一起,朱明早就清楚刘顺的脾性。他自私,记仇,小时候还因为上酒吧被爸妈大打好几顿。从此便对父母心怀芥蒂,仿佛隔了一道深渊。
后来刘顺说了很多话,大多都是关于父母身体差,隔三差五找他要医药费,不给的话他妈妈还一个劲儿哭的事情。他正说在气头上,朱明冷不防地插句话:
“起码有人问你要医药费,我却没有。”他的语气冷漠至极,仿佛将这个20多年的好友拒于千里之外。
朱明的思绪飘到了20多年前。
那是遍地花开的小院子,朱明和许多小朋友在里面嬉戏。就在此时,一男一女携着一个与朱明年纪相仿的男孩跨进大门。
郝老师说,他们是过来探望我们的,还给我们带来了许多可爱的小礼物。于是朱明和朋友们便很欢迎他们的到来。
朱明渐渐和小男孩混得熟络,这男孩告诉朱明,他叫刘顺,是妈妈帮他起的名字,寓意事事顺利。朱明便好奇:我的名字是妈妈起的吗?我的妈妈是谁呢?
于是朱明问与自己亲近的郝老师:“你是我的妈妈吗?”
郝老师的眼眶逐渐红了,眸子里藏着太多他看不懂的感情。老师轻抚朱明的头顶,柔声道:“我是你的老师呀,怎么会是妈妈呢。”
朱明很失望,因为他找不到自己的妈妈。
时隔两年,他才知道,他住了8年多的地方是孤儿院。刚认识刘顺的那天,刘顺的爸妈捐了20万给孤儿院,在当时的80年代来说,是一笔不少的数目。
刘顺的爸妈常来孤儿院帮忙添置东西,偶尔对刘顺流露出的关切总令孤儿院的孩子们羡慕不已。
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俩来少了,只有刘顺一有心事便来孤儿院找朱明诉说,他们的感情十年如一日。
从刘顺的口中,朱明知道,刘顺爸爸的公司垮了,现在靠妈妈微薄工资过着拮据的生活,再也没有闲钱捐给孤儿院,所以他们不来了。
朱明很难过。
随着时间流淌,朱明或从旁人闲谈,或从刘顺口中得知,刘顺现在的生活情况。虽然家境不复从前,但刘顺的父母依旧尽力满足刘顺的欲望。刘顺每天回来,父母总会和他谈一会儿,但那苦口婆心的话总被他以“你很罗嗦”或者“别来烦我”截掉。那些平凡的关心爱护,于孤儿而言是那样可望不可及,而刘顺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虽然父母对他好得不得了,但他却有意和家里人斗气似的,经常和些不三不四的流氓上酒吧。有次被爸爸撞见了,把他捉回去暴打几顿。
而他却一如往昔出去鬼混,将父母的阻止视而不见。
直到他大学毕业,年迈的父母已经禁不住折腾,双双倒下病床,而刘顺却连医药费都舍不得挤出来。
电话那头的刘顺沉默了,只余下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在耳边。
“你难道忘了自己曾经唾手可得的幸福?你知道拥有父母,于我而言多么奢侈吗?我真羡慕你。”
对呵,人总是这样,一旦幸福伸手即可得,便将其视为理所当然。可别人为你付出,你怎能只思索取,不思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