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睡吧，我关门了。
――嗯。
门口透进光线的角度越来越小，最后旋成一条缝，伴着“咔嚓”一声，门关上了，一下子浸入了莫测的黑暗。
黑暗中有什么慢慢地沉淀了下来。思绪？心情？还是别的什么――
灭蚊器上的指示灯亮出一点暗红色的光，冥冥的。摘下眼镜，小小的光点变成了模糊闪烁的圆形光斑，被黑暗勾出毛毛的边。再戴上，又清晰成一点。摘下，戴上，再摘下，于是眼前就光斑、光点、又光斑地变化着。像孩子一样无聊地对此兴致盎然。
睡不着。
睁大着无辜的双眼望着天花板无所适从。开始摆弄手指，双手在夜色里有一副更浓的黑影，拓入空无一物的瞳孔。不断地变化着手形和姿势：大象、狼、狐狸、蝴蝶、鸽子……变换尽了，再来一次。
毫无睡意。
猛然起身走向镜子，模糊，进一步，模糊，再进一步，还模糊。直到把脸贴到光滑的镜面上，五官依然不清，但同时又着实被眼里幽幽的反光吓了一跳――怎么跟鬼似的。为了避免因此而联想出让人心慌不安的画面和片断，再次回到了床上。周遭静得没有一丝儿声。
一只羊跳过去。
两只羊跳过去。
…… ……
x只羊跳过去。
翻个身，再来。
一只羊摔倒了。
两只羊摔倒了。
…… ……
x只羊摔倒了。
…… ……
有些恼怒地用被子蒙住了脸。都是骗小孩的把戏么？！
依然清晰，大脑思维活跃。
开始回忆之前遇到籽言的情形：突然出口的那句――“好想你。”让对方措手不及，“出什么事了吗？”“没，没，就只是想你了……”寂寞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乓乓地响。滋生出一丝恐惧。
开始想着qq上那个天天盼、天天去张望，却始终没能亮起来的灰色头像。那、那是一个包子吧，呵呵。喂，你好吗？此刻的你会不会像我一样呢？快一个月了，闲着时会不会抽空突然想起我？又或者此刻我已经出现在你梦里了吧，希望那能给你带去一个微笑。
开始考虑堆成山的作业和任务。细细打算，最终越理越乱，心烦得胸口发闷，下意识地挥起了手臂，似乎能推开什么似的。
然而，什么也没有碰到，像在浓重的夜幕上划开了一道口子，瞬间又愈合了。只是空气――而已。
一切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 ……
难以逃避黑暗与孤独。赤着脚走上了阳台。每一个脚印下去都是真实的、冰凉的触感。与夜有了肌肤上的亲密接触。夜是冷漠的、高傲的，也是孤独的。
外面反而更亮一些，虽然没有月亮和星光。楼下的路灯很耀眼，望下去可以分辨那一团光晕投映下的路面上的纹理和每一个闪亮的水洼。
视野之内只有零星的窗口还亮着灯。当时针悠悠地滑向“3”，零星的几豆灯火也相继灭了。
又是巨大的黑暗与沉重的静默，直直地压了过来，没法喘息。
开始若有所思――
黑夜也有它运行的规则。从前把闭眼不见的认定为不存在，还真是可笑呢。夜晚同样有其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同样有非同一般的精彩――刚想到这儿，一只夜猫子从垃圾桶旁蹿了出来，没有任何声音地又跳入一边的草丛，隐匿了行迹，只有那荒草在没有风的夜色中些微地颤动。之于猫，夜大该才是饕餮之宴的黄金时段。
一切如生命法则里所既定的，在时间的轨道上平稳滑行。
一切都那么真实地发生过、存在着，尽管不为人所知或为人所忘。
突然对面4楼A单元的窗口腾地亮了。黑暗将窗口里的一切衬得很清晰：疲惫的女主人揉着惺忪的眼从卧室里走出，在镜子前理了理杂乱的头发，打了个呵欠，为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又拖着脚步回房，熄灯。再次回归黑暗与静谧。
远处一座很高的建筑物上耀起一盏红灯，让天宇不再是纯粹的墨色。乌云被映得发红，天边一角泛起了橙色的光。
红光愈演愈烈，直至整个天空被勾出一圈越来越明显的红色轮廓。浮云涌动。隐约鸟啼。
啊。啊。
天快亮了。
赶在第一缕阳光照射出自己猥琐憔悴的模样之前，闪回了屋。
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脸，轻轻对自己说了声――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