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了,一天又结束了,我知母亲又站在了家门口。这一刻,我多么希望天使能出现在我的头顶,将我发自心底的呓语捎去给我的母亲,黑娃已经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了,你就不要再为孩儿操心了;天冷了,屋里暖和,你就不要再站在家门口了;答应孩儿,好吗?
母亲的命很苦。而这其中至少有一半的苦和我脱不了干系。
在我还没降世的时候母亲就已经为我受苦了。我承了地主婆的那种蛮横与霸道,比之以们家是老地主,具体是从哪一代开始做地主的我记不清了,反正我的奶奶是充分继往的地主婆犹有过之而无不及。母亲是十七岁嫁给爸爸做了奶奶的儿媳妇的,那时早已是社会主义社会,早已没有了地主阶层,可奶奶地主婆的架子仍端得很,整天指手画脚、闲长闲短的,母亲为此高没少受苦。母亲很勤快,忙完了地里的活还得做饭做家务,母亲的茶饭很好,手工活也做得很细致,对此奶奶无话可说。可找不到母亲的缺点奶奶又觉得很没面子,所以她也只好无事找茬,说母亲都过门四五年还没见生个小孩。
好不容易熬到了头,母亲怀上了我。十月怀胎,等分娩后满以为从此就会天下太平,却不料我很不争气。我太黑,又浑身长满了汗毛,简直不像个孩子。这是在我刚呱呱坠地的一刻奶奶撂给母亲的话。看人家女娃(二妈,奶奶一直都这样叫二妈,听着也蛮亲切的)
生的女孩儿,多白啊,就像白棉花疙瘩一样(看来奶奶也有词穷意尽的时候,我也只好却之不恭了)。二爸的女儿比我早先几个月出生,她的确很白。不仅奶奶这么说,连同和奶奶有血缘关系的奶奶的几个女儿也都这么说。我的降临不是给母亲带来幸福,而是给她带来了不可预料的灾难。奶奶和几个姑姑都嫌我黑,她们都跑到二爸的屋子里陪她们的白棉花疙瘩去了,母亲受到我的连累和我一起被冷落在了现下他们做厨房的那两间小屋子里,是爸爸照顾母亲和我度过了满月。而那时爸爸连饭也不会做,要母亲在一旁指点才能揍合着做熟,饭的味道就更不用说了。母亲就是这样吃了爸爸做的饭得了胃病,现在别说吃顿剩饭或稍微硬一点的饭,就是多吃一点菜她的胃也会消受不了。
时光如梭,光阴荏苒,晃眼间已过了二十余年,我也早就由一个小毛孩子长大成人,出来工作了,虽然我还是很黑,还是浑身长满了汗毛。而母亲呢?母亲依旧还是做着她那些好像永远也做不完的家务,依旧还在时刻为子女操劳、奔波。
岁月就像一把剪刀一样在她脸上毫不留情的刻下了印痕,虽然母亲一点也不觉得疼,鱼尾纹还是悄悄爬上了母亲的脸。
其实我早就知道,从去农校上学离开家的那一刻起,每当落日西斜,母亲都会准时站在家门口向着我走过的方向观望。看着黄昏月落;看着夜色悄悄地笼罩整个大地;看着让大地和着我的鼾声沉沉的睡去,母亲才会拖着她劳作了一天的疲倦的身子进屋休息。不管严寒酷暑、天阴下雨,母亲从来都没有间断过,至今有句话我在大脑里蓄积了很久一直想对母亲说,可每当我拨通家里的电话听到母亲在电话那头喊我的名字时,我又哽咽着不知说什么是好。反倒变成了母亲向我嘘寒问暖,我只能对着话筒嗯啊的答应。等挂了电话才猛然记起忘了对母亲说声谢谢;才记起我还有很多很多的心里话没有对母亲说,空余深深的惆怅在脑海里久久徘徊。
山中六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