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任何一段旅途,都是一条主动选择或被动带领的道路,那么它应该还承担其他的寓意。是时间流转的路途,是生命起伏的路途。是穿越人间俗世的路途。也是一条坚韧静默而隐忍的精神实践的路途。
-----《莲花》
在任何情形之下,童年记忆中的故乡都是我心中最亮的地方。
它的颜色是不会衰退的绿。像童年躺在杂草中呈现出的绿,充满生气。这是每个小孩子的游戏,在杂草中打几个滚儿,最好有阳光,晒得懒洋洋地直打瞌睡。有时也会什么都不做,只用一个手指头绕住颇有一些鹤立鸡群姿态的高草,最好是中部,绕完两圈,用一种不露锋芒的力量去拉,那一根根茎叶的分离明晰可闻。或者有时也会和那些可爱的草玩耍玩耍,把整个身子压下去,呵,只要不起来它们就永远乖顺地伏贴着大地,当然,很多时候,会感觉后背有些针刺,柔软得像挠痒痒,咯咯直笑。嘻,这些草儿们也是会“反抗”的嗬,不满我的鲁莽便想伸伸胳膊伸伸腿。嗯,其实你们可以和我交谈交谈嘛,为什们你们都保持沉默呢?怕是你们已在说,只是我不懂。我仍非常乐意与你们说话,不需要一个鲜明的主题,也不需要思虑太多,只是简单地想说就说。你们一直都很耐心很认真地听我说漫无边际的话语,这是我非常开心的
童年的鸟声在梦里。
在梦里我变成了一个轻快灵活的小男孩儿,或者是一棵葱茏郁郁的大垂柳,或者就是那群鸟中的一只。它们都做着各自的事情:一只燕子正转着脖子,用自己的喙精心地梳理着羽毛,乌黑发着亮;一只黄鹂正吊着清亮的嗓子,酝酿着一曲婉转悠扬的旋律;一只画眉不厌其烦地在枝桠间飞来飞去······我呢,什么都没做,看着它们不同姿态的美丽,笑着。也有一面湖,涟漪不起,映着天空的蓝,正是清晨,缭绕的雾裹夹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久久不散去。
醒来时,真的有鸟声,清脆动听,报着春天的讯息。
以后的每天,都从梦里起听到鸟叫,直到醒来。
童年的树像春天一样存在。
村里的老人们总是显得特别慈祥、特别安静。他们也总是很悠闲、很从容,他们似乎都很老了,当他们用缓慢的语调讲出一个个古老的故事时,我们这一群小孩儿总是觉得他们说出的话和老槐树一样可信。老槐树有多老?听老人们说在他们小的时候老槐树就在这儿了。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沧桑,见证了多少人世变迁,老槐树依旧蓊郁苍翠,坚守这一方热土毫不动摇。春天枝叶繁茂、绿得饱满;夏天密斜阳光、铺落成荫;秋天残叶飘飞、意蕴犹存;冬天虬枝独立,耸然于穹。老人们在槐树下纳凉、下棋、聊家常,孩子们则喜欢爬上树摘下长得最绿的叶子,卷一卷就成了最简易的口哨,放在嘴边一吹便觉得悠扬动听。
老槐树不老,记忆中的老槐树一直枝繁叶茂如春天。
童年的井在老槐树旁,在开满白花的苹果树旁。井是没有盖的,总有苹果树花碎碎的瓣子铺在井水上。我常趴在井旁看这一眼井,像老人的深眸,睿智不可捉摸。有时会有一瓣花盘旋轻盈如落入凡间的天使降在井里,引起几荡涟漪。邻家四世同堂,华灯初上,透出的灯光落在水面波光粼粼。
井的清泉,滋润着几世几代生生不息。
童年的雨润如酥。
青黑色的瓦在下雨之时显得特别深沉。燕子打湿了翅膀,只能贴着地面飞,一行黑色的蚂蚁大军早在下雨之前就开始急急忙忙地搬家了。各种草儿却越发显得生机勃勃。草儿们都吸足了水分,饱满的绿似要胀破而出。绿得发亮,连空气中也弥漫着青草的气息。
我是爱雨的,也爱伸出舌头尝雨的味道,清冽甘甜。但父亲是不许的,他命令我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哪儿也不许去。我也会想法儿逃离父亲的视线,因为我向往的是堆着高高草垛的小屋。我会艰难地爬上高高的草垛,在最近的距离听雨声,一滴一滴地落在青瓦上,叮叮咚咚。还有一只老猫,总是在下雨的时候陪着我呆在小屋中,在草垛的另一旁有一群小猫,老猫会在下雨的时候蜷缩着身体,爱怜地看着它们,保护它们。然后老猫的身躯舒展开来。雨,越下越小了。
家的味道是幸福的味道。
黄昏迫近,落日余晖斜斜地铺在山坡,映得山茶更显深红。高过山头那几缕直直的炊烟遮住夕阳的光,穿过枝叶密隙向上扩散,越往上颜色就越薄了,但仍是直直的。山头的那一边有为我虚掩着的扉门,有一盏发着橘黄色灯光却永远明亮的灯为我亮着,有一缕炊烟不徐不快地升起,有足音跫跫的青石板等我走过,有风雨数年仍苍翠屹立的老树等我呼唤,也有那朝朝暮暮思念、从未离开过的家等我归来。萦绕不去的依旧是那根无论我走多远都牵挂着我的线,那无论外面狂风暴雨永远温暖的家。
故乡的老槐树,故乡的井,陪伴我缓慢成长,优雅存在。一泓水一轮月,天下千千万万个月亮,属于我的小月亮呵,不曾稍离。童年的故乡给予我无以言说的感动,在我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教给我上善若水,宠辱不惊。
故乡的茉莉花,芬芳在我生命中,弥留一世。
草长莺飞的三月,风筝线丝丝缕缕牵出我的童年······
在梦里,仍会看到——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