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漫布灰尘的房间，推开已经吱呀吱呀作响的书柜，把那张红木制的旧相框拿起，放在深蓝色的玻璃书桌上，静静地看着……手指抚过那已磨平的角，贴近自己的脸颊，有些凉意，就像那天外公讲起外婆的那个晚上，有着平静的，微凉的忧伤。
星星在夜空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我依在外公身边，拿着相框看着，听着外公有些磁性的声音，讲他的爱情史：“你外婆啊，老一副淡淡的样子，也不怎么笑，可惜了她那双月牙眼。如果她微笑起来，我跟你说，比天上的仙女儿还美。”我望着那些星星，痴痴地笑着，外公对于外婆的事从来都是那么清楚。
在青葱的校园里，外公只是个调皮的小子，而外婆是学校的乖女孩。遇见她的那一天，年少的心便慌张起来。外公知道外婆很喜欢看书，而那个时候，一部名著尤为难得。外公拔了很多个晚上的鸡毛，攒了5块钱，去书店买了本繁体的《水浒》。某个夕阳西下的放学时间，外公被兄弟推着到了外婆面前，他有些红脸，但是却笑得很灿烂。他对外婆说：“我有一本《水浒》，知道你喜欢看书，繁体的，你看不懂，每天有时间我讲给你听好不？”外婆直盯着外公手中的蓝皮水浒，不由自主地点头……就这样，外婆上钩了。
给外婆讲书的时候，外公很用心，特意去说书先生那里偷听，讲得有板有眼。讲到有趣之处时，外婆便笑了。那一笑，仿佛天上所有的星星黯然失色了，嘴角浮起一个淡淡的如百合一般的笑容，月牙似的眼睛亮亮的，两个浅浅的酒涡在脸颊旁出现，乌黑的长发拂在课桌上。外公捧着书，呆了。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外婆微笑。很自然的，外公娶了外婆。
在结婚那一天，外公穿戴很整齐，头发上特意抹了油，外婆静静地依偎在他身边，闪光一亮，笑靥如花。很多年以后，外婆躺在病床上，紧紧握着泣不成声的外公粗糙的手，一直笑着，月牙的眼睛已经成了弯线：“不要哭了……因为你喜欢笑，笑的那么好看……所以我也喜欢笑了……”外公看着她，像是要看进灵魂里，然后，他笑了，嘴角挂着泪和笑，房间里充满着金色的阳光……外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