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是个最普通的传统女人,她象每一位妻子那样爱她的丈夫,像每一位母亲那样爱自己的孩子,像每一位主妇那样爱她的家庭。
还是从小时候说起吧。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们住在农村奶奶家,爸爸在镇里学校教书不常回来,妈妈每天砍柴种地照料一家老小。
我三个多月的时候得了肺炎,乡里医院诊断出来之后不肯就医,说是没得救了叫我妈把我抱走,我妈抱着我回到奶奶家,我已经高烧昏迷了,奶奶见我快没气儿,说小孩子死在家里不吉利,硬是叫我妈抱我出门,妈妈抱着我哭啊哭,央人去找我爸,然后带我去找一个乡里行医的婶婶。听妈说那婶婶用麻绳点着火星烫我身上十多处地方,细节我记不清了,不过想起来倒有点像武侠小说里高手点穴似的,婶婶告诉妈妈如果我疼得醒了哭了就有得救了。
婶婶一边烫一边摇头,因为我一直昏迷不醒一声不吭,妈妈在一旁嘤嘤的哭泣,最后我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婶婶喜形于色,说是还有得救的,指点我妈给我用药以及皮下注射,我妈一个小学毕业没上过中学的人,硬是没花几天功夫学会了打针,我的命就这么被我妈生生的捡了回来。听到这里我得意洋洋的笑道:妈你可真没白忙活,看我现在又聪明又漂亮多优秀啊。我妈瞪我一眼,眼神里跟我一样得意洋洋。
六岁的时候我们随爸爸搬到县城里,爸爸在教育局,妈妈被安排到县中学里当工人打打杂。那段时间爸爸老是出差,就妈一人照顾我们三兄妹,六岁的时候我上小学,啥也还没学会偏偏跟学校的小丫头片子们学会了爱护容貌,非叫我妈把头上两小辫梳得整整齐齐不可,妈妈早上五点钟就得起床去学校为学生们做早餐,我却八点才上学,妈妈起床的时候就把迷迷糊糊的我拉起来穿好衣裳,我趴着继续睡觉妈妈就这样把我的头发弄好,在剩下的几个小时里我决不会翻身把头发弄乱了。你看我小时候为我的虚荣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呀。
我折腾我妈妈当然不只是虚荣心了,那会儿我还特喜欢当妈妈的尾巴,只要没事儿就跟着妈看妈妈忙来忙去,妈妈也乐于带着我。放假的时候县中学要新盖教学楼,妈妈被安排去县的另一头的砖厂拉砖块,用两个轮子的木板车。从早上到下午,妈妈拉着车从县城的这头走到那头,我就一直坐在车上跟着妈妈来来回回,在车上高兴的不住的告诉妈妈好玩真好玩,却不知道妈妈脸上额头上不停的流出来顺着篷松的发丝顺着耳边下巴掉到地上的汗水,有一颗两颗三颗……,那是因我而流的。
十多岁的时候我学会跟妈妈顶嘴了。有一次记不得为啥事把妈说急了,妈妈说,你以后别叫我妈。我大声说,说说就行了你说那么绝干什么,不叫就不叫了。那之后我开始堵气对我妈一声不吭,心里想着是你让我不叫的可不是我自己愿意的。不叫归不叫,手脚倒比平日要麻利些,洗衣服洗碗作饭都去帮忙,不过就是不叫。妈妈也不理我。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爸爸出差回来,那晚问我怎么了,他说妈妈哭了,说三妹不肯叫她妈了。我说我只是想告诉她争吵归争吵,家里人说话说那么绝干嘛。
不过妈妈哭了我心里也难受,那事到这地步也就完结了,我和妈又和好如初,顶嘴还是常有的事情,不过妈妈还是妈妈,女儿还是女儿,妈妈像个孩子似的执拗,想说啥还是说啥,我呢,却也一直执拗得象我妈妈。
去年有天我哥哥打了个电话给我,问我打电话回家了没有,他说妈妈病了,医院里查不出来,爸爸带她跑了其它城市大医院也没查出来是什么病。妈妈很担心,心理状况很差,老觉得自己不行了。我吓了一大跳,妈妈中年以后一直身体不太好我是知道的,很容易受凉,感冒一次接一次,但却没得过什么大病的。我赶紧打了个电话回家,妈妈接到电话。我问她怎么样了,她说着说着就难受起来,她小腹一直疼,去什么医院都看过了,却查不出什么来。
我安慰妈妈说,查不出来是好事,用排除法那不就是没病了,很多病都是神经性的,你别老去想就没事了。妈妈还是担心,我说妈妈你可不能这样,心情好点就什么都好了,你要是这样我怎么放心啊,这样好了,我过两天再打电话回家,如果听爸爸说你还这样老想不开那我就马上辞职回家陪你了,有我在家至少我还能看见你高兴点。我妈听我这么一说又担心起来,她知道我素来丢掉一份工作像丢掉一件衣服这么简单,她急道,你可别啊。我说你再想想,我回家机票就得一千多,你说我留着这钱寄给你先看病呢还是作路费回家咱俩一起下岗啊。妈妈想了想,好好的应了我了。
挂下电话我却一下子心酸起来,妈妈开始依赖她的女儿了,因为女儿长大了,妈妈却老了。如果可能,我宁愿回到我呜呜的哭着要妈妈给我买五分钱的薄饼,哭了一路妈才终于答应的那个时候。如果可能我要祈求上天把妈妈的白头发全部变黑,还要祈求太阳天天都照到妈妈的头顶。
如果这些都难以实现,那么我还可以做一件事,我会让我的妈妈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