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1600字

2024-11-19下载文档一键复制全文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一直都很困惑。那时候我总是试图去思索世界,企图发现一些什么基本的规律。思索必然导致困惑、迷惘,甚至痛苦,这是一个定理。而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我也自然而然地跟着痛苦,并大以之为一种刺激,从中得到莫名其妙的快感。 后来我大病了一场,发烧40度,昏迷了好些天。等醒过来以后,我便没有先前那样的专注。再加上病期耽误了的学业我又着急补上,就再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种种的因由。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想法就逐渐淡出了我的大脑。自此我就没有太大的兴趣了 —说穿了,那只是种兴趣而已。 我从小生活在一个书香家庭,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我父亲从事考古,家里有不少艰深难懂的文献。这些文献我到现在还看不懂几本,它们都排在一个桐木做的古色古香的书架上。

像这样的书架我家里还有很多个,它们把所有的屋子都装点得极为典雅。我一直过着一种很有条理的生活。)父亲因为研究工作,经常外出,一去就是几个月到一年。我小的时候很少见到他,对他的印象也不深。当教师的母亲顺理成章地担负了教育我的工作。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可能是一二年级,或者更小—母亲就让我每天写日记当时自然是没有什么可写的—我还不认识几个字,更别说什么思想。于是,她就让我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把第二天的生活计划一条一条按时间顺序清清楚楚地写在本子L,以供明天参照实行计划的内容很是详细,比如几点起床,几点早锻炼,几点吃早饭,几点上学,几点自由活动,几点写作业 当我试图去安排这些时间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有时候没事可做或者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应该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

于是我尝试着每天空出两小时不写人计划,让它在找不到事干的慌乱与无聊中度过。结果一试下来,我就上了瘾,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这感觉实在太好了,就像喝过酒以后一样,飘浮,像是飘在空中,不住地乱晃。 这段时间,生活变得忙乱而低效。原先很快可以做完的事情,现在却要做上一两天,有时还要拖更长的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变懒了。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转来转去和不知所措中度过。我开始有了很多的业余爱好,比如看小说、听音乐,打网球和弹吉他。在它们之中,我实在是难以取舍,最终表现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涉猎广泛但无一精通。平常放下这个,拿起那个,旋即放下那个,又复拿起这个。我自以为对文学和艺术有着颇高的品味,也经常去尝试着创作些东西,但总是浅尝辄止,搞搞就没兴趣了,更不用提为之付出终生。艺术家我是很崇敬的,不仅在于他们的灵气,还有他们的甘于寂寞。一个人的兴趣不可能长久,他终归是要磨光锐气,陷人寂寞的,我想。我也曾经被这种狂热冲昏过头脑,不过不久之后我就认识到这对我毕竟不是正业,它只是一种兴趣而已。最终我还得靠写程序吃饭。 那时我朋友很多,异性的朋友却没有几个。

这主要是因为我讨厌周围女生那种装出来的清纯或者矜持。当时对真理的执着的追求使我认为什么都应该是真的好。生命是客观的—正如同我的思维—理性,规律,和真实,我想。所以我根本不相信什么浪漫。那种死去活来哭天抹泪甚至”you jump, I jump"的举动,换个角度去审视开来,就显得那么做作和没有意义。我有些崇尚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虽然我现在知道了恋爱不是学术讨论,但我当时的确是那么认为的。 有一次—不知道是我大三还是大二的时候,反正总之是在回家的路上—我在火车上遇见了一个女孩。当时她坐在我对面,一开车就兴致勃勃地找我攀谈起来。我记得她身穿一件蓝色的风衣,长头发,单眼皮,戴了副眼镜,长得很文质彬彬的样子。她知道的东西确实不少,而且为人活泼—不是那种装出来的活泼,这一点我一看就能看出来。于是我渐渐对她很有好感起来。她告诉我,她信教。 “什么教?”我望着她头上的发夹。 “基督教。” “哦,《圣经》我看过的。”我尽力地回忆了几句零碎的话,都是出自旧约的“创世纪”,什么“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啊,等等。当然我记不清了,寝室里倒是有部圣经,不过是专门拿来把手按在上面发誓用的。

我在脑子里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把几句话连在一起,很流利地说给她听。 她笑了,微笑。我不觉得尴尬,就开始很殷勤地请教起来,给自己找个台阶。而后她更加兴致勃勃,像找到了知音一样,跟我滔滔不绝地讲圣经里的故事。她的表达能力确实很好,尤其是在训教中往往会将一些圣经里的小故事娓娓道来。我一边听着,心里不由得产生那种神圣的感觉。我一直都在仔细想着这种感觉,脑子里不停浮现出教堂、十字架,还有天堂的光。 那是怎样一种对生命的诊释。它为我们起码指出了一个方向,一个充满了圣洁的光辉的方向,不管这究竟是不是对的。它让人们相信,沿着这条路一直下去,总能走到一个生命的终极。) “我们都是有罪的,所以我们应该宽恕别人的过错,”她说,“神这样告诉我们。”我听到这句话好多次了,但让我真正为之深深触动的只有两次。另一次是在看电影《宾虚》的时候。 “你为什么信教?”等她终于停下来喝口茶的时候,我才这样插嘴。在她说话的时候,我真是不想打断她—用另一个字,不“敢” 打断她。 “呢……可能是为了寻求一种寄托吧。人总要找个归宿的。”她冲我笑笑,“是不是觉得我很老了?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我没注意她后面的话,只是低头看着我的手指,不停地回味“寄托”这两个字。像是风中的一个羽毛,飘啊飘啊,终于落到了地上。 随即一阵风又把它吹了起来。 “你真是为了寄托?”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随即意识到失礼,又补道,“我的意思是你寄托了!么?” “不知道,”她咬着嘴唇想了想,“一种归宿感。就是那么一种感觉,即使你一生什么都放弃r,还是有人关爱你的感觉。我的内心,自从我受洗的那天起,就不再颤栗。” 可我的心却开始颤栗f,随即灰暗下去。我终于意识到刚才那种神圣也只不过是一种兴趣而已,它不可能长伴我一生。当我换个角度去考虑,它既无意义,也无诱人之处。我不需要这种归宿。我追求的是真实,尽管它悲哀。我站起身来,那个女孩惊讶地望着我。 “当我站着的时候,是不受[帝庇佑的。”说完,我又坐下) 那女孩子开始很不理解,进而感到不高兴,有些“志不同则道不合”的感觉。“道不同不相为谋”,于是她不再与我说话。后来一个中途站,她下车了。

后来是考研,这都是父母对我的要求,我不忍心让他们失望。在我本人,具体如何是无所谓的。父母对我这种拿自己前途不当回事的态度感到很不理解,进而不满。在家里的几天,母亲每天都要数落我一番,说人不可胸无大志,以后生活都要靠自己的本事。每次到这里,母亲总要讲述一番他们那一辈人所受的苦难。苦难总是催人泪下的,所以我当时也不禁有些忧伤。于是趁我被“感化”的这一会,母亲又进而提出了考上研以后让我准备复习英语,考G出国云云。她当真以为我有那么幼稚,那么容易被感动。其实那些故事我已经听她说了上百遍了,不过当故事而已。我随口应付,心里却并不以为然,而巨不服气—一不是因为一母亲的话,而是我觉得我的生命已经落人了她的计划之中。 但我想它应该就是在说我们这种状态吧。思想L,大体也是死气沉沉的〕虽然我一直右看书,不停被历史}几人们的精神成果所打动,但心中的最重要的问题一直没得到解决。我总在想,我们在干什么。难道人的一生真的只是从一个兴趣到另一个兴趣的有限状态? 校园里来了一个流浪歌手。他据说是从北京一直走过来的,已经把自己的音乐带给了十七八个城市。

大家对他很是佩服,专门开了个报告会,请他讲述自己的经历并表演。食堂门口贴出大大的布告,就像动物园里又多了种新动物一样,宣传开去。 那次报告会我自然去了。人很多,全场坐满。我来得晚了些,只能在旁边站着看。流浪歌手就坐在主持人旁边。他长得并不特别,穿着身夹克,也不像很有水平的样子。以至于他出场的时候,许多台下慕名而来的女生都发出一片失望的感叹。随后就有人开始退场,我也很幸运地在后排找到了一个座位。 主持人是一个带着黄色蝴蝶结的女生。一看就是学生会的骨干,脸上写着“老练”两个字。她的前言是冗长的,什么理想啊,追求啊,艺术啊,情感啊,等等。在她的朝气蓬勃的,激动人心的讲话过去后,是流浪歌手的讲话时间。他放下手里一直拿着的茶杯,两眼一副不知道该往哪瞧的样子。

“大家好。”声音是如此的屏弱和细小,没有北方人应有的刚强和粗犷,“首先我想说明的是,我并没有什么追求。换句话说,如果我有自己的理想,我就去做了。比如我要想成为科学家。就会去努力学习;我要想赚钱,就会去开公司货,贩卖毒品……” ;要想赚大钱,我就会去杀人越 下面大笑。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很幽默。 “而我没有,我只是在流浪,我一事无成。这恐怕让大家失望了。另一点要说的是我为什么要流浪。有人说我为了音乐……” 他突然沉默了,一句话不说,两眼直愣愣地看着,聚焦在无穷远的地方。紧接着,他大声喊出了一句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话: “你们难道就不因为这生命而感到忧伤吗?!” 后来他就平静了,因为台下听众的不知所措使他感到更不知所措。他继续结结巴巴地发言。 “我流浪,只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没有固定的方向,只好四处游走。所以先前因为这些对我产生好感的人,请改变你们对我的看法,我并不值得你们这样。”他话越说越顺,“我身上惟一能够称作优点的,也许就是诚实了” “你很幽默。”主持人试图摆脱她所处的不被关注的窘境,“现在我想请问你,你在流浪旅途中最受感动的事是什么?” “说起来,那是我在张家口的时候。当时前面有两条路,我不知道该走哪条。正巧旁边有个卖冰棍的老太太,我问她该怎么走。她不告诉我,一定让我买她根冰棍才肯说。然后我就说我要一根冰棍好了,她就告诉我。

接着我掉头就跑了,没给她钱。从这件事看出,现在的人还是很朴实的。” 紧接着,他自己笑了起来。原来这样孤寂的人也会幽默。但时间不长,他又收敛了笑容,说不出话来。后来他终于挤出一句。 “我还是为大家唱首歌吧。” 随后,他抄起一把很破旧的但是一看就是质量上乘的吉他为我们演唱了一首他自己写的歌,歌词有这么几句: 过去的已过去。未来的还未来。我茫然地站在这里、感觉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并不希望看到尽头、 唱完以后,他就再不说话,坐在一边。 主持人开始作总结发言。我最后看了一眼他那茫然的眼神,就走出了会场。 我一直都在探求,挣扎,但是我无能为力。因为它们并不在我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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