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时间又溜到了XX年的尾声。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站在这个温暖的冬日下午,认真地回顾着这一年发生的点点滴滴。
我的XX年,是紧张,繁忙,压抑的一年,也是充实,满足,成长的一年。这一年,我写了太多的工作总结,写了太多的心得体会,写了太多的通讯简报,写到想吐,写到想死。以至于当我在一个星期前就开始酝酿这篇总结的时候,我感到由衷的反感。我写了太多的官话套话,当我终于有兴趣坐在电脑前为自己的生活记录一些什么的时候,我的大脑竟然一片空白,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轮罩着我。我想逃离,彻底地逃离,永远地逃离。
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开始以来,我每次接到领导安排的写材料任务,就变得惶惶不可终日,茶不思,饭不想,甚至连睡觉都整夜梦到自己坐在电脑前写一篇永远都不可能完稿的材料。一年过去了,从最开始一听到要写材料就头昏脑涨,精神崩溃,到现在的临危不惧,应变不惊,我仿佛走过了漫长的一生,从对新生的恐惧一直延伸到对死亡的淡然。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热爱文字的人,因为热爱,所以便不想改变写文的最初本质,我不想用文字来赚钱,更不想靠文字来工作。可是,我现在的工作偏偏就是要写许许多多的各类工作总结,有一些工作我根本没有机会参与,有一些工作就算参与了我也压根儿不懂,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我必须每天坐在电脑前绞尽脑计的思考和想象。越思考越失落,越想象越匮乏。
XX年我挨了很多骂,多到超越了我前二十几年挨骂的总和。现在回想起来,有一些骂是我自找的,有一些骂是莫名其妙的,有一些骂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还有一些骂是我怎么躲都躲不掉的。但是,正是这些不同的骂让我从一个听到别人对我大声说话都要难过三天的人,变成了现在这个面的任何指责都依然面不改色的人。从六岁上学前班开始,我就一直骄傲于自己是个乖乖女,习惯了被家人宠,习惯了被朋友宠,习惯了被老师宠,甚至习惯了被食堂打饭的阿姨宠,被水房烧锅炉的爷爷宠,我一直生活在这些偏爱和宠溺中,变得愈发脆弱,愈发矫情。
可是,XX年不一样,在各种责骂中,我终于从温室中的一棵小树苗,渐渐地长成了一颗沧桑的大树。我的枝干不断向上延伸,去触摸和感受不同的空气和温度,我的根茎也不断地向下驻扎,去亲吻和抚摸不同的土壤和湿度。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正地成长了,这种成长是承受委屈的能力,是面对误会的坦然,是遭遇冷落的的淡定。我对生活有了更全面,更深刻的认识。曾经,我只是一味地活在自我欺骗和隐瞒中,将那些不美好的事情偷偷地封锁起来,然后假装深刻地看着每一次日升日落,像半个哲人一样拼命地思考万物的滋生和熄灭。现在,我才明白,我们高中的语文老师说的很对,是我自己想的太多了,替别人操了不该操的心。
今年,整个单位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忙碌起来,大家每天灰头土脸地去公路边捡垃圾,挪硬柴,拆果树房,拆土厕所,仿佛要把农村脏乱差的面貌在一夜之间彻底改变。虽然,每一次集体行动,我都被安排在办公室处理日常事务,但是看着大家热热闹闹地一起出发,去挑战自己的人生极限,我既羡慕,又嫉妒。我整天驻扎在办公室,甚至连单门大门都不用出,可是没有人知道我一个人如何去面对那么多繁琐的公务。我说,我很忙,忙到连上厕所都一直忍着,忙到口干舌燥都没有时间端起水杯喝一口水,忙到家人朋友每次打来电话,我只能皱一皱眉头说“等会儿不忙了给你回过去”,忙到两岁的孩子在医院挂吊瓶我都没有时间请假去陪伴一下。
我很忙,很多人因为我的忙碌而生气起来。他们说我老实,他们说我愚笨,他们说我活该,他们说我自作自受。这些通俗易懂的大道理我非常清楚,问题的关键是我真的不会变通,我就是一个天生老实到愚笨的人,愚笨到固执的人,固执到不可理喻的人。很多人对我说,即使你工作干的再好,一个单位没有你,该怎么运转还怎么运转;可是一旦你的家人失去了你,那真的就是半边天坍塌了下来,一辈子都无缘与快乐生活在一起了。这样的道理我也懂,可是我就是停不下来。
我很忙,很多人总是在问我“你在忙什么”,家人问,朋友有,领导也在问。究竟在忙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些数也数不清的工作总结,我竟然连一个名字都记不起来,那些永远接不完的公务电话,我竟然连一个具体内容都想不起来。我只记得,我被政法委的同志狠狠地痛骂了一顿,我被司法局的同志无理地顶撞了一顿,我被法院的同志粗鲁地斥责了一顿,还有那些打过来电话态度非常蛮横的同志,我仅仅只能报以会心的一笑而已。
也许,他们都和我一样,接打了太多的电话,突然不懂得什么叫客气,什么叫礼貌。当电话变成了单纯的工作通讯工具时,我便隔三差五地开始憎恨发明电话的人。电话把人与人之间遥远的距离缩短成零,不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让这种距离朝着负数的方向越走越远。于是,虽然我们似乎能听到对方近在咫尺的声音,却不想心与心之间慢慢地横亘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有时候,我会想,连天上的银河都能搭起鹊桥,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鸿沟却像一道虚无,任何真实的东西都无法穿越。
XX年8月的某一天,我又一次满心期待地打开了xx文学网站,让我惊喜的是xx的改版终于完成了,让我失落的是xx竟然改版成一个大型的社交网站。看着xx面目全非的页面,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和迷惘,我带着全部的耐心一直等待,等待梦想在这一年重新生根发芽,却不料等到的只是失落和悲伤。后来,曾经的xx编辑给我重新推荐了一个网站——xx。
在这个新的家园里,我相遇了很多老朋友,也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在这里,我突然有了一个全新的开始,并且接受了做短篇小说编辑的邀请。从此以后,我变得更加繁忙,每天写总结,起草各类文件,处理办公室日常事务,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业务工作,还要忙里偷闲地滋养自己的梦想,一边审稿,一边看书,一边写小说。至于为什么学着写诗,我想纯粹是因为我没有给散文留下太多的时间,便只能把文字不断地浓缩,浓缩成简短的诗歌。
我驻扎在莫舞红尘已经四个月之久,四个月过后,我还能清晰地记起第一次发文后,等待编辑审核的那种既期待又害怕的心情。五年没有涉足网络,我突然对文学网站产生了惧怕和隔阂,我害怕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会被遥远而陌生的编辑批判的一无是处,我害怕我刚刚萌生出的梦想之芽还没有破土而出就被折断了根茎。当然,我很感谢墨舞里面的每一个编辑和工作人员,他们都像家人和朋友一样热情和温暖,给了我重新构思小说,创造诗歌的动力和支持。
这个冬天,我终于下定决心开始写长篇小说。六年前,曾在红袖添香写过一篇,可是自己终究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只写了十三章,便彻底丧失了写长篇的韧性和耐力。这一次,我用蓄积了六年的能量重新开始,我知道我的能量仅仅像清晨的雾气一样轻薄,远远看上去感觉特别厚重和朦胧,其实,只要走进一看,不过是一些轻飘飘的小水珠而已,凝结在灰尘上,只为了给别人审视的眼光制造一些虚假的障碍。
现在,我仿佛又走进了一条死胡同,我在墨舞待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自己孤僻和失落,看着那些称兄道弟的朋友们每天聚集在一起谈文学,谈生活,谈梦想,我又变成了一个躲在屏幕后面静静发呆的旁观者,一遍又一遍浏览着他们的聊天记录,却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插不上任何话。
现在,长篇小说《xx》已经写到第四十章,写的越多,我就越觉得自己在文字和故事方面没有足够的潜力和才华,写的越多,我就觉得自己越匮乏,越苍白,越不会写小说。这种窘迫感开始在我的大脑中不断蔓延,以至于我不敢去看别人的文字,不想在别人的光环下看到自己渺小的影子。
XX年,我很辛苦,也很努力,在各种杂志上发表了一些文章,也获得了一些奖励。其实,每一次收到杂志的样刊,我都不敢去认真地翻看自己敲打出的每一个字,我害怕他们会变异,会变成不受我控制的怪物,张牙舞爪地将我的思想紧紧地束缚起来。同时,我对任何奖励都没有自己预期中所想象的欣喜和兴奋,也许是因为没有人和我分享快乐的缘故,我只能把这种快乐变成了一种平淡如水的结果。
还有一件需要记录的事情,就是在暗无天日,永无休止的工作中,我开始想方设法争取一切时间做手工,每一次看到那些零碎的布块变成我想象中的钱包,发饰,玩偶,我就觉得自己特别有成就感。在这里要抄袭崔攀的一句话,做手工是一种修行,是心灵与身体的交融,是思想与动作的结晶。
每个周末,只要一拿起针线,我就会熬夜到凌晨。当我拖着疼痛的颈椎,摸着手指上大大小小的针眼,开始整理茶几上,沙发上,地板上一堆琐碎的布料,花边,针线,纽扣,剪刀,皮尺时,我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世界,感觉前所未有的快乐和满足。
XX年的倒数第二天,县体育中心正在举办全县干部职工拔河比赛和越野赛。看到“越野”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隐隐一动,一种深藏在灵魂深处的悸动悄悄地扩撒出来。我又想起了我的高中,想起了的曾经格外辉煌的青春年华。那个时候,我把任何事情都看的非常认真,我对任何人的感情都非常纯洁。高中三年,我参加了五次冬季越野赛,代表班级参加了三次学校越野赛,代表学校参加了两次旗县越野赛。现在想起当时那种拼尽全力奔跑的感觉,我只能说——年轻真好。
而这一次,我犹豫了很久,最后没有报名参赛。我害怕腿疼,腰疼,胳膊疼,害怕元旦假期值班不能轻松地坚守工作岗位,害怕因为全身肌肉疼痛而没有力气抱孩子过马路。我想,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十年之后,我终于老了。
我终于老了,身体老了,激情老了,思想也老了。